沈夫人五更天的时候来敲门，屋里来与她说话。沈曼柔掀了被下床，披了件碎蓝袄与她炕上坐去。她给沈夫人斟茶，说：“女儿走了，往后不能孝敬娘了，娘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沈夫人絮叨说着，但瞧见沈曼柔脸上现了离神的表情，她知这话儿又是废话了。她不去验一番，永远不知人话里说的那是什么意思。索也不说了，只：“罢了，都这时候了，我也不再与你说这一宗了。我从自个儿的嫁妆里了一百两金来，与你带上。你好生收着，不得已万莫拿来。嫁人就是过得人家的日，没有自个儿贴补的理。你若把钱都光了，最后没了倚仗，怕是难熬。你爹放了话，婚后不准沈家接济你们度日，你心里要有考量。”

“嗯。”沈曼柔，敷衍般地应声儿，“娘我知了。”

沈曼柔一面吃茶一面盯着沈夫人小指上的玳瑁蓝珠护甲，嘴上徐徐了两气儿，“安良对我好，娘您不必担心。这世上，除了爹和娘，就数他对我最好。他又是极为有才华的，定然不会让女儿受了委屈。等明儿考了状元，爹就不会这么瞧不上他了。”

瞧了两，心里念叨，苏太公这会儿跟着苏一一块儿不仗义，难事当上不给他们情面儿。这事儿要想法，而这法不论好坏，便全是他苏太公来的。

她在心里思量了一个晚上，浅浅睡了两个时辰，天还没亮透，便叫周大娘叫了起来。忙活了这么些日，今儿才正经地把喜事办上。家里请的大厨帮杂尽数都到了，摆下几十样儿菜来烧了锅灶。那红细穗的轿里的红烛已烧了净，鼓手上门候着，只待一块儿到沈家大宅里带新娘。

“你是不知柴米油盐的日是何罢了。”沈夫人叹气，“咱们拦不住，遂你的愿，往后是好是坏，都得你自个儿受着。你爹不给你田亩铺，但凡生利的一样儿不许给你，你也别怨他。他是望你好，这会儿也是真生气呢。虽应下了婚事，到底心里的坎儿过不去。你下当那秀才是个宝贝，不知他日后会如何。你婆婆和你小姑，又是不是好相。”

而那沈家大宅里，也是相似的一番光景。簇灯笼挂了满府，下人们步匆忙碎碎，不比周家那小家小院儿的不需撵路。三小嫁这事儿是府上沈大一手料理的，并不见一星儿差错，桩桩件件儿都打理得甚为妥帖。沈夫人是落闲的，便不时拉着沈三小说些己话。闺女要嫁人了，该嘱咐的一句也不能少，怕她人媳妇儿受委屈。

“我能有什么？”沈夫人伸了手去接沈曼柔递过来的黑瓷圆肚小杯儿，吃下半杯茶，往炕几上搁，“这家里除了你爹，无人能给我委屈受。倒是你，不听劝，要嫁那样儿的人家，不知什么了局。”

沈夫人摇，她知什么？她什么都不知。一心里只想着周安良是如何如何好，其他的一概不顾。说起婆婆小姑如何，她只一句“安良会护我的”尽数堵了人家的话。她又是从小惯着养大的，也不知银金值什么。怕就怕婚后叫人

沈三小曼柔今一夜里未睡几个时辰，四更的梆鼓一响，她就再没闭过。了枕边儿的白缎帕绞手指，想着往后要与她的周郎双宿双/飞，何等快活自在。熬了许多日，总算是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