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早已被抽走。薇恩想在此时扑上去摇醒她,却在靠近的一瞬迟疑了。那两名挣脱的法师已经踉跄着扑了过来,她们原本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拉克丝,之前的仪式中,她们只是低头不语,或者麻木地望着天花板,此刻眼神里却都燃烧烧着难以置信的光。薇恩顾不得更多,一个侧身,抓住其中一人的肩膀,将她推向门口:“进去!”
蓝光的门轻轻晃动,像被地底的泉水搅动的湖面,泛起一圈圈安静的波纹。第一位法师几乎是滚进去的,整个人被那层光吞噬得干干净净;第二位紧跟其后,也在门即将黯淡前一跃而入。薇恩还来不及松口气,后背后便爆出一声高喊——
“别让她们跑了!”
一名灰衣守卫从混乱中冲了过来,一头撞向第三位法师,将她死死摁倒在地。两人立即扭打起来,椅子和锁链撞得乒乓乱响,电光四溅,焦糊的发丝味、灼伤的皮肤味和硫磺味混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在空气中炸开。剩下最后那名法师——那个从第二次仪式起就一直发抖的大个子——满脸汗水地站在原地,目光像疯了一样乱晃。他的瞳孔在炉厅四周扫射,终于一咬牙,回身朝另一道传送门冲去。
“不是那一道!!喂——”薇恩刚喊出口,那人已经消失在金红色的裂隙中。薇恩只觉得血气猛地卡上嗓子眼,炉厅的空气在这瞬间冻结了。所有人几乎同时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道因“捕捉到人类”而开始不正常翻涌的传送裂口——
果然,那人没能离开——他“回来”了,但不再是人。
他带着某种彻底异化的姿态重新坠回厅中,上半身迅速肿胀,肌肉像水蛭团一样堆叠、蠕动,皮肤在扩张中变为诡异的橙红色,像灌满血液又在火里炸开的果皮。他的下肢开始迅速硬化,关节变形,脚掌化作利爪般的倒钩,他狠狠一踏地面,脚掌像巨斧一般,地砖应声炸裂,龟裂的纹路在符咒上像蛛网一样放射出去。
恶魔发出一声人类已无法模拟的短促爆鸣,猛地撞向炉厅中央。三名灰衣守卫试图拦截,但他们手中没有任何武器——按照制度的铁律,他们只被允许镇压,绝对不能伤害这些“资产”。每人手里握着的,不过是绳索、缰绳和麻袋,这一刻反而像是主动献上的贡品。恶魔猛扑过来,守卫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膝盖发软,口令全无。终于有一人濒临崩溃,低吼一声猛扑过去,死死抱住了恶魔的脚踝。可下一秒,那只腿就像拔地而起的凶器,将他一脚踢飞。他整个人撞上熔炉的炉座,脊背拱起地摔在地上,痛苦地蜷缩在地。
它撕下一段断开的铁链,抓在手中像挥鞭一般横扫,几下就把两名试图靠近的守卫打翻到一侧。余下的人发出短促的哀号,仍在本能地往它腿上扑,想拖住它、缠住它,却毫无作用。另一头的白鬼终于动了,一个抓起麻袋,另一个仰起头颅,一边用咒文向二层划出求救信号。玻璃后的监控间里隐约可见几个白影时隐时现,像在室内踱步,争执,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愿意下来。
“下来救命啊!!”留在下方的白鬼仰头怒吼,对着高层监控室咆哮:“你们到底在干什么?!眼睁睁看着我们死?!”
场面失控得比想象中更快,白鬼咬着牙继续念咒,这次他换了一个咒语,不再是求救了,音调越来越高,像断弦前绷紧的琴弓,不断重复着同一句。他猛地抬起手,向恶魔射出一道光束,但那光仅仅在橙红色的皮肤表面掠过,根本没能产生丝毫作用。另一名白鬼丢下麻袋,冲上前来,意图协助,却被恶魔一把抓起,高高举过头顶,狠狠地砸向远处的石墙。石墙震动了一下,白袍包裹的躯体像抹布一般软软滑落,血迹在墙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印痕。
薇恩下意识回头望去——拉克丝依旧坐在椅上,头颅后仰,眼神一动不动,像被抽走了意识的尸体。可她还没来得及去查看拉克丝的情况,另一边突然爆发新的动静。被灰衣守卫死死按住的那位法师,竟然挣脱了控制,反手扭住那位攻击自己的守卫,猛地将他推入身后的一道尚未关闭的恶魔传送门中。
守卫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惊叫,那扇门就像饥饿的口腔一般瞬间闭合,将人吞噬得干干净净,连回声都未留下。法师喘着粗气,踉跄着扑了过来,眼神涣散,像狂奔着逃生的野兽。在与薇恩视线相撞的刹那,那双眼忽然重新聚焦,燃起某种陌生的火焰。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挤出一声细微却真切的“谢谢”,随即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泛着蓝光的门。
本以为拉克丝会在开门瞬间立刻起身逃离,但三个法师都已经接连穿过那道蓝光,她仍然僵坐原地,像被彻底冻结一般,连眼珠都未曾转动一下。薇恩心头一沉——是又开始了吗?那种自以为能拯救所有人的癫狂固执、在最不该迟疑的时候停下脚步的“圣人”姿态。火气一瞬间几乎压制不住,她两步冲过去,粗暴地扳过拉克丝的身体,才察觉情况并非自己所想。
拉克丝的手铐整被铁链死死卡住。整条手臂僵硬地向前拉紧,肩膀高高耸起,下半张脸几乎被鲜血布满。血流从口鼻间歇涌出,让她看起来像是被割喉了一般。锁链嵌入的接口正不断渗出微光与焦糊气息,像是某种能量正在通过她的神经系统逆流而上。她不是单纯的被锁着,而是整个灵魂都被这座塔牢牢拽住。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