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仿佛黏上了骨头。倒是身后的守卫“噗”地笑了一声,像忍了半路,终于逮着缝发泄似的。
艾尔雅已经等在寝室的门边,一见到她就快步迎了上来:“…你还好吗?刚才那女的——”
“我想去水房。”拉克丝低声打断她,声音涩得像生锈水管里的污水,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头,呼之欲出。
水房空无一人,已经过了人们洗漱的时间,墙角的灯光照在铁管上,映出一小片发绿的微光。拉克丝弯下腰,一手撑着水墙,一手捞着水,清洗着几乎发霉的头发和身体。囚服被她脱下扔在一旁,浑身只剩那对沉重的禁魔石手环还在。石地冰凉,她将头埋到盆沿,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进水槽,发梢一绺绺地垂着,像从水坑里捞上来的枯草。指缝里夹着一把断发,她怔了一下,将手沉入水中,水面荡开一圈油亮的痕迹。再伸手往头上一抓,更多断发黏着手掌被带了下来。
艾尔雅半蹲在她身后,拧着一块湿布擦洗水池边沿,一边悄悄往这边看了一眼又一眼。
拉克丝没有避开,也不再在意有人在背后。即便有别的囚犯进来,也激不起她半点反应。若是高峰时段,这水房会挤满与她一模一样的人——垂头低眉、脚步沉缓,像围着废井打转的驴。遮掩早就失去了意义,活成如今这副样子,尊严早被和粪土一起冲下了排水沟。
“你昨晚没怎么睡吧?”艾尔雅轻声问,“禁闭室的地太硬了。”
拉克丝没吭声,只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她从水盆里抬起头,看着那块被水锈蚀穿的铜镜,没人愿意在这种地方看清自己的模样,但他们偏偏还要装模作样地,每隔几个水龙头挂一块这种铁皮镜子。她疲惫地笑了一下,忽然问:“刚才……那个红头发的女人,是谁?”
“她啊……C58,好像叫西拉。”艾尔雅语气有点躲闪,“上周才换来我们寝室的。今天被带走了,好像……是有人举报她偷藏锤子,说她想砸开自己的手环。”
拉克丝捧起水泼在身上,冷得她浑身一抖:“进塔吗?”
“不知道……”艾尔雅低头搓着抹布,“她平时话不多,脾气怪……但要真砸手环的话,大概是要进塔的吧。”
拉克丝沉默片刻,眉头微微皱起:“那种事……也能被人举报?”
艾尔雅顿了两秒,语气放低,却带着愈发加快的节奏:“现在谁不盯着谁啊?晚饭吃慢点都能记一笔……更别说私藏工具了,那算反抗行动,谁举报得上,可是加分的大事。”
“……是因为我?”
拉克丝忽然停下手,声音发紧,脑中飞快地调出模糊的画面。像是有几块记忆的碎片被掏走,她拼命搜寻,却连个头绪都没有。“她为什么吐我?是我举报了她?”
艾尔雅猛地抬头:“不是你……真的不是你。”
“那是谁?”拉克丝彻底直起身,目光盯住她。
“你别问了,”艾尔雅语气一急,又很快压下去,像怕惊动什么,“她就是,知道你分也低,刚巧又在路上碰见你了……仅此而已……这里的人都这样。”
她靠前一步,把手里的抹布递向拉克丝,却又不敢真碰上那具青紫瘦削的身体,手僵在空中,不知所措:“你现在好不容易从负分回到0了,别再扣了就好。”
“0分?我不是——”拉克丝怔住,仿佛听到一个陌生的词:“我不是……不是还在负分吗?”
艾尔雅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