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手上还带着一层擦不掉的硫磺粉,薇恩皱着眉头,不停地把手在裤腿上蹭着。“报告,小队长,最后两架推车的清点完成了。”她听见角落有人喊了一句,天色已泛出鱼肚白。女军官没回头,只点了点头,撂下一句“解散”就向着营区离去,腰间的钥匙包随她的步子轻轻晃着。
“阿苏达今天心情还不错啊,不然这会儿,怎么可能放人。”身边一名士兵趁小队长走远,把扯下半边面罩大口喘气,又扭头看向薇恩,“你今天刚入营?可以啊,新人都得去外头打杂,你居然直接被她带进塔干活?”
薇恩只是摆了摆手,不打算多说话。空气中的气味让她躁动不安,她宁愿别在这里取下面罩,怕吸进什么让她失去理智的东西。那堆被布条紧紧包裹着的“旧品”不像是真正的船用物资,而手上沾的,也许根本不是驱虫的硫磺粉——
海上的白色倒影,原来就是这里。她在山上守了三天,那座始终看不清真身的白色影子,就这样向她空荡荡地张开了嘴。
但现在还不是动手翻查的时候。几天之内,她就能靠得更近,因为现在的进度已经远超自己的预期——近到塔门打开时,那股湿热酸腐的气味就会扑面而来,像是药膏、血和油布混合发酵的气息,像被她焚烧殆尽的老宅的气味,糊在墙上,扒都扒不下来。
将头盔和手套上的粉末冲洗干净后,薇恩抱着滴水的洗漱盆,借着走廊昏黄的灯光,摸回她的 C-1 宿舍。C 区全是女性,看守与囚犯也分得极清,早上跟她一起搬运物资的那些男兵,大多是 A 区或 B 区的——想到押送她进营那车人马的构成,这样的隔离多少让她松了口气。
3 号宿舍往后是囚犯区。走廊黑漆漆的,囚犯集合的晨哨尚未吹响,宿舍里一片沉寂,她什么都看不清。越过一道关卡,1 号和 2 号宿舍则归看守使用。她推开门,门没上锁,屋子里只有火盆的光在木墙上跳跃。阿苏达正坐在火盆前,擦着那双带着锈迹的巡逻靴,一边朝她丢了张凳子:“‘伊登’啊,过来坐。”
薇恩一愣,把水盆悄声放在门口,走过去,在那小得几乎和自己的脚一样大的凳子上坐下。她瞟了一眼床头砌着的储物箱,自己在出门前曾在锁眼边刻下划痕,并且把锁朝向了特定的方向,但就算刻了,也多半早就被擦掉了。虽然进营时被告知过,每个人的床头都会有个带锁的储物箱,如果有更多的物品要存,副头的营房门口还有更多的柜子——但她心知肚明,私人的锁在这种地方,根本形同无物。
“副头说你是‘临调’,我是负责收的。”小队长的语气不带感情,“你是哪边的兵营调来的?老实说。”
“南港。”薇恩的脸藏在阴影里,只回了两个字。
“南港?靠海?”阿苏达眯了眯眼,“那你家乡是哪里?”
“北边,靠山。”她嘴角扯出一个连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的笑,“缺啥补啥。”
“你少来。”阿苏达把靴子扔到一边,凑近了点,“你用过弓,我看得出来。还有你手上的老皮,是长年用剑留下的。我见过。”
薇恩没有吭声。 “副头说你档案调得不全。”阿苏达把她的椅子拖过来半步,声音又低了一些,“你在上头有熟人?”
“副头说的吗?”薇恩这次抬起头了,语气却依旧温吞,“那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
阿苏达猛地笑了一声,仍然紧盯着她,笑意根本没进到眼里。“我只要确定,你不会在我眼皮子底下犯事。这地方不是谁想待就能待的。尤其是你这种。”
薇恩静静地望着她,沉默半晌终于说:“我只做我该做的活而已。不打听,也不会多嘴。”
火盆在此时“啪”地炸了一下,空气紧接着沉了下去。阿苏达掏起火钩,拨弄着剩余不多的柴火,薇恩的视线跟着她手上的动作,紧紧咬着那火钩的握柄。火星被拨动得飞溅,映得两人的脸都在摇晃,阿苏达盯着她,像是在做判断,又像是在等她补充点什么。
“你杀过人,对吧?”她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