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出入口的偏门相当难找,但好在门外的场地还算宽敞,有足够的空间供仆人们停驻马车。与小时候印象中热闹得像集市一样的新年宴会不同,嘉文四世没有像他的父亲那样,把王宫正面广场的一部分装饰上些精美的冰雕,与平常见不到的,或许是由魔法供能的灯具,开放给民众参观游乐——当然广场四下与几乎每个冰雕后面都蹲守着全副武装的皇家守卫,从他们明显开刃的长矛旁走过,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游乐了。设宴的院子相当狭长,侍者低着头,端着水杯与各色美酒在一簇簇人头间穿梭,甚至显得有些拥挤。沿着侧面的过道,两溜长长的桌子被整齐地摆在地上,上面陈列着面包、奶酪与干肉,和一盘盘被精心摘选过的葡萄与大颗的莓子,甚至有几盘拉克丝从未尝过,只在一些周边海岛上传来的画册上见到过的奇异的金黄色果子。
二人穿过人群,不慎擦到了一些衣着华丽的贵妇人,在她们回头的时候,拉克丝不禁低头用两侧的长发遮住脸颊。人们的视线让她十分难堪,她双手握住披风的前端,绞在一起,紧紧地跟着盖伦,用余光确保没有多余的衣料和肌肤露出披风的缝隙。在场的远远不只是年轻人,扎堆喝酒的青年贵族只是一小部分,长桌的尽头坐着些头发花白的,还有看不出年龄但明显稳重很多的贵族们。她不信父母是不方便出席,只是他们不想出现罢了——父母和姑姑让她如此用心打扮来参加宴会究竟是什么目的,她对于这疑问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看到自己身着新礼服时,母亲眼里的欣喜也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模样,而是仿佛身临其境地看到宴会上她褪下斗篷,在花花绿绿的人群中款步而行,吸引了一个又一个或许能帮衬到冕卫家的男性权臣,甚至是皇帝本人的视线的样子。
长辈缺席,盖伦便自动负责为拉克丝介绍上前来寒暄的王公贵族们。虽然未必记得每一位宾客的名字,他却相当乐在其中,操着足够让周围人侧目的音量,带领脱离这个圈子多年的妹妹同大家握手问候。拉克丝则故意把袖子提起了一些,让那道突起的伤疤接触到陌生人的掌心,每次注意到对方的脸上或多或少地现出一丝退缩和诧异,自己就能稍微开心一些。她分明看到在一位年轻的夫妇端着酒离开后,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回头向盖伦再次酒杯,而兄长的额角挂着两串汗水也不识相地淌进他的眼角。
盖伦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回身注意到拉克丝的视线正投向这边,眉头不易察觉地抖了抖:“怎么?你不热?”
拉克丝摇摇头。目光所见的,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似乎都寒暄过一遍,却并没有谁留在附近继续聊些什么。她从侍者的托盘上取过一杯冷水,抿下一口,望向盖伦:“他们……你全都认识吗?我的意思是他们的名字都很难记。”
“你不记得鲁提斐尔勋爵了?”盖伦用下巴指了指最后一位打过招呼的瘦高青年,见拉克丝皱眉,他补充道:“他比你大些,来过我们家,还想骑你的马。我们那时候叫他阿莱斯,你想起来了吗?”
“我记起来了,星焰不让他靠近。”她记起星焰的脖子被自己牵着,不用回头便猛地踢起后腿袭击他的窘况,想到那时莉比憋着笑,还是要装作担心地将手帕递给那位阿莱斯,一瞬间几乎要笑出声。但笑容被她飞快地收了回去。她甚至想谴责自己怎么能在这种凶险的场合,在曾经把自己打到半残的兄长面前竟然出现放松的心情。
“你的马和你这个人一模一样。” 盖伦摇摇头,“他的父亲去年过世了,人瘦了很多,头发也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