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校服,把自己的发型拆掉,期间不经意擦过手臂,到底还是痛的。
这是她自己拿玻璃碎片划下去的,伤口比较深,不然也骗不到他们。打碎窗户再用碎玻璃剐蹭,把表面的皮肤磨掉,皮肉会翻开,这时候再用另一只手裹着布,用力按进去,再划出来。
陆承德说得对,她是骗子,并且越来越极端,可就是这一个又一个谎言,才能把他们牢牢扣在一起,他不愿意,只好她来。
*
医院的味道很苦,对陆初梨来说。
她坐在椅子上,眼神从路过的人面前一个个看去,他们在苦涩的空气里穿梭,有多久呢,她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唤自己。
前不久还在和另一个女人一起吃饭的人风尘仆仆赶过来,他脸上满是焦急,因为跑得太快,能依稀看到上衣面料被汗水洇湿的痕迹。
"小梨,小梨你怎么样?"
看见陆初梨,他急忙走快几步,离得越近,陆承德便看见女孩小臂上的白色绷带,层层叠叠,像是某种蛇类褪去的旧皮,它们缠在她的皮肉上,如同已完成某种寄生。
“怎么会搞成这样子......抱歉,等我很急了吗?”他的嗓音急促,还没喘回来气,女孩笑笑,低着嗓子喊他爸爸,一副柔弱模样。
“没事爸爸,只是不小心弄的,你别担心。”
这样子怎么可能不担心,陆承德揽着她的肩膀把女孩扶起,表情难掩焦躁:“来,我们先去挂号,小心一点。”
“好。”
陆初梨用余光打量了一下他,他似乎没有注意两人挨在一起的距离,她顿了顿,皱着眉往外挪开了一点距离。
男人一怔,女孩先抬起头用一副歉意的表情看他:“爸爸,你不喜欢我离得近,我知道。”
“你赶过来很累吧,我想独立一点自己来,爸爸你付钱就好。”
语气是柔软的,表情也是正常的,好像真的是在为他着想。
陆承德有片刻的愣神,他“嗯”了一声,默默把手放下去,医院里的苦涩气味就顺着呼吸蔓延进心底,他扯扯唇角,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
“好。”
女儿或许是真的长大了,拿着单子上跑下跑,不要他的陪同,也不要他操心,什么也不用他做,这时候,他又有一种不被需要的感觉。
这感觉如影随形缠绕他,时不时就要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拖到深渊里去,而他因为这种自私心情,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太需要陆初梨在他身边,可她之前的任性把两人之间唯一能够平衡的东西打破,不堪的心思溢出,迟早会被发现,作为一个大人,他不能由着自己把两人的处地推入地狱。
所以他想找人,哪怕只是骗骗自己也好。我在试着和别人相处,我能做到,我不会伤害你,所以你还可以依赖我,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做一对普通的父女。
可是如果他今天没有向别人发起邀约,那么他便能义无反顾赶到这里,而不是要为耽误到别人时间和感情一遍遍道歉解释。
他永远在为感情愧疚。
对陈茗月,对父母,对陆初梨,对所有人。他善良又自私,蠢笨又恶毒,可每一样情绪都不够纯粹,这才是他痛苦的根源。
这时候,陆初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