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竟在此刻一股脑地砸向他,将他砸得晕头转向。单纯得和一张白纸没什么区别的空空儿呆愣愣地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明世隐勾起嘴角,凑近他耳语道:“这么单纯?你这样可不像是能复仇的模样,敌人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强得多。”
于是,在明世隐的有意教导下,他学会了隐匿心事,学会了不动声色,也慢慢在长安城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建立起了单属于他自己可靠牢固的情报网,敌人随着他和明世隐的调查也逐渐从雾中显现出来,只是仍隔着厚厚一层雾,只能隐约看见轮廓。
这些年明世隐不仅教他做事,还提供了大部分的资金,但也不是没有要求,这位神秘的方士隔三差五便会要求他去做事,有些时候事情很小,从线人那里取一封信,有些时候也会棘手,需要耗费三五天的时间。
起初空空儿对他很是防备,即便无偿提供了仇人线索也无法获得他的信任,失去了家的小崽子看见谁都是笑眯眯地先送上两句假话,明世隐也不急,每次听见他那足以乱真的谎话就笑,不多打探更不会去揭穿,两人互相利用才是最为稳妥的方法,他对于维系这样的关系乐此不疲。后来两人熟悉了,空空儿知道自己骗不过这位顶聪明的人,谎话不再冒出,与明世隐的交谈也少了许多。
明世隐身边的那个小孩儿早在明世隐找到空空儿之前便留在他身边了,在得知了后者的存在后偶尔会闹一下,这位名义上的师父自然是不会责怪这小小的脾气,于是在空空儿十三四岁那几年他与明世隐联系得格外紧密,他时不时便会被明世隐吩咐下次来时带些孩子爱玩的东西。从小陶人到零嘴儿,空空儿会记住那孩子的喜好,也看得见明世隐对他的偏爱。
看得见自然也会产生不满,明世隐于他而言是合作伙伴,是半个恩人,也算是长辈,即便满心满眼的复仇愿望,也不免在这位可靠的人面前露出艳羡来:明世隐会将那同样失了亲人的孩子抱在怀里,仔细喂养逗他开心,小小的孩子从最初的瘦骨嶙峋到浑圆可爱足以证明长辈的用心。空空儿看在眼里,陌生的滋味蒙在心上,酸得他心悸。
他在心里渴求着,弈星是你的徒弟,占据你内心全部的温柔,那我呢,给我的温情呢,总可以给我一点吧。
十多岁的少年隐藏情绪还不是那么熟练,他站在门外眼巴巴看着,直到弈星发现了他开始不满地哭闹才恍然,脚步虚浮地离开。
他绝望地发现,嘴上说着毫无所求两人只有利益关系,但孤独许久的内心还是妄想能有人——
能有个人爱他。不多,一点点就好了。
十六岁那年的一个夜晚,他在宵禁前收了摊子,正准备跑一趟线人,却被人堵在了屋子里。
是明世隐,是他渴求了多年温情而不得的对象。
他刚要挂上平常的笑容,却听见一声不正常的喘息,空气中也有浓厚的血腥味。
明世隐朝他虚浮走了几步,空空儿赶紧上前接住他,扶他到榻上躺着。
“怎么伤得这么重?”
“咳咳——”
空空儿关门闭窗,提出药箱快步走至明世隐身前,扯了衣服露出皮肉,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胸口,正汩汩冒血。
“忍着点。”酒液冲过大片的血肉,空空儿明显察觉到身下之人在轻微地颤抖,连呼吸都急促了许多。他咬咬牙,抹起匕首将已经坏死的烂肉挑出。
铁刃与血肉搅动的声音狠狠刺激着他的耳膜,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与痛苦催促着他停下,理智却驱动着手稳稳地执刃。
终于,两人经过漫长的折磨后都大口喘着气,撒上药粉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空空儿的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行了,处理干净了。现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吗?”空空儿收起药箱,擦净匕首上的污秽,坐在榻前的椅子上,支起胳膊作审视状。
“不过是小伤,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