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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日(上)
一束白百合靜靜地依在墓碑前的平台,他低著頭目光聚焦在碑上黑白色的相片,曾經他以為再也不可能與誰談起這個人,他對他的想念、眷戀、歉疚與自責全都只能往自己心裡吞。
如今,他卻不是獨自一人前來探望,他帶著另一個走進自己生命的男人過來見他。多少年了,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在墓前掉淚,儘管他依舊懊悔,巴不得時光倒轉,然而他也已經有些不確定了,不確定自己是否願意因此錯過身旁的男人。
與陳慕杉並排站在墓前,邱宥翔打從上車開始始終保持著沉默,他答應過對方陪著他一同想念,也明白在這樣的時刻自己無須多說什麼,安靜地陪伴便已足夠。
眼下他唯一關注的就是陳慕杉的精神狀態。昨天夜裡,對方不停地在他的懷裡驚醒,連帶著也讓他醒了好幾次,回想起去年的這個時節,對方頂著憔悴倦怠的面容要他離開的場景,邱宥翔便感覺自己難受得無法呼吸,忍不住把懷裡的人摟得更緊些,他們倆就這麼睡睡醒醒的好不容易才熬到天亮。
起床時彼此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但陳慕杉顯然比他習慣這樣不健康的睡眠品質,很快便整理好自己準備出門,邱宥翔捧起昨晚組長就準備好的白百合跟在後頭,望著那等在電梯前的身影,他實在不敢想對方這些年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
清晨山上刺骨的寒風一陣陣颳過面頰,陷入追憶的陳慕杉被風吹得身子有些發顫,但很快他便感覺自己的左手被人緊緊握住,對方的手指雖帶著幾分涼意,掌心卻是溫熱。
「走吧。」感受著邱宥翔暖進心裡的溫柔,陳慕杉半晌後才輕聲說道。
他們牽著的手直至走回墓園停車場才鬆開,上車後不久邱宥翔就像忽然想起什麼般輕「啊」了一聲,陳慕杉本來面向著窗外,聽見聲響後便轉頭望向邱宥翔問:
「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待會我想回家一趟。上週晚上沒事試著醃了些酸白菜,本想今天晚上煮酸菜白肉鍋吃的,結果昨天下班忘記回家拿了。」
實際上,陳慕杉的情緒從幾天前就開始有了小幅度的變化,哪怕在公司裡依舊是完美的冰山先生,但陳慕杉起身去抽菸的次數明顯增多,私底下也變得比平日沉默,總是心不在焉的望著遠處走神。
對於這樣的轉變,陳慕杉是一點自覺都沒有,他早就習慣處在這樣的狀態之下,但這卻苦了身為枕邊人的邱宥翔。
現如今他們的相處遠比過去緊密得多,很多小細節陳慕杉都已經瞞不過他了,邱宥翔是真怕極了去年對方讓自己滾的舊事重演,尤其昨晚他工作弄不完沒辦法跟著對方一塊下班,待終於能下班他便第一時間直奔陳慕杉家,就怕到時連門鎖都被換掉了,哪裡還有心思記得酸白菜。
所幸他的擔心全都是多餘的,昨夜趕到組長家時,早已吃飽洗乾淨的陳慕杉正靜靜地躺在書房的躺椅上,望著書桌的方向發呆。
那背影看起來好寂寞,邱宥翔站在門口望著,多想過去抱緊對方,但他終是沒有上前打擾這專屬於那個人的陳慕杉。
刻意的干擾或許能讓人暫時不多想,可是治標不治本到最後可能會換來更嚴重的後果,他不希望陳慕杉因為自己的存在而去壓抑那份放不下的情感,他寧願在這種時候退居第二,把組長暫時讓給那個人,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守護正在逐步調整心境的戀人。
之後陳慕杉在他洗完澡出浴室時正巧步出書房與他在廊上碰見,只見眼眶明顯還有些紅的人硬扯出一抹淺笑問:
「什麼時候回來的?」
那笑看得邱宥翔心裡一陣疼,忍不住上前撫著對方略帶潮濕的眼角,陳慕杉望著滿臉憂色的他卻是又微微地笑了,有些撒嬌地說睏了。
夜裡,陳慕杉依舊窩在他的懷裡入睡,只是這夜他們都沒能睡好。所幸一大早的他們就去把陳慕杉念著幾天幾夜的墓掃了,放鬆下來的邱宥翔也總算想起自己遺忘多時的酸白菜。
「嗯,我跟你一起回去。」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陳慕杉倒是沒有邱宥翔想得那麼多,此刻的他除了有點倦也在心裡放下了些許石頭,方才在墓前他默默的把邱宥翔與自己的事跟那個人交代了一遍。
說來也可笑,這幾日那個人揮之不去的身影,竟在這些陳述中一點一滴的被邱宥翔覆蓋。
陳慕杉不知道這樣到底是好是壞,他也不想去深究那個人與邱宥翔在自己心裡的分量,現在這樣很好,或許那個人對他的影響會越來越小,而每當他冷不防又想起的時候,他可以在邱宥翔懷裡告訴自己,他已經不再是一個人。
*
車停靠在社區路旁的停車格內,他們肩並著肩走在一起,陳慕杉意外地發現自己對這裡的環境竟是完全陌生的,交往的這一年裡他居然從沒想過到對方的家看看。
還記得第一次來時他醉得幾乎失憶,清醒之後腦子也亂得無法思考任何事,匆忙的離去令他甚至不記得邱宥翔家到底住在哪裡。
看著對方熟練地打開老舊公寓的鐵門,樓梯間裡停滿了住戶的機車與腳踏車,跟在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