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有陽光的地方，就會有陰影 ★

有些命運因制度而被照亮，有些則在光之外悄然生長，帶著不被承認的輪廓。

而那黑暗的邊界，就落在這座城市最繁華的燈火裡。

城市從寂靜中醒來的方式，不是天光，而是訊號。

2050年的香港夜晚依然亮得刺眼。霓虹廣告不再投射商品，而是演算法根據觀者的身分與生理狀態即時變化圖像，旺角上空的懸浮光螢幕播放著一段又一段經過編輯的「幸福市民生活」剪影，與街口真實的臉孔毫無交集。

這座城市被中國統治了五十三年，曾經反抗的世代已老去或消失，如今剩下的，是在沉默中扭曲的秩序與表面上不容動搖的和諧。

政治像牆上的髒污，久了便與牆融為一體，人們只記得要擦乾自己的鞋。香港已非過去的國際都會，也不是一個活的城市——它更像一個被封印的電腦系統，僅靠定期更新的虛擬願景與監控代碼維持運轉。

高架軌道下，一整條巷弄被水氣與垃圾味吞沒，失控的濕度讓整個城市像泡爛的電路板。商場外圍有人無聲吶喊，有人販賣非法藥物與快感訂閱服務。國家的觸角在主街上精準如外科，但在後巷——什麼都管不了。

再往內走，進入通菜街的某條小巷，光線變得模糊、濁黃。電線從牆縫間懸掛，老舊冷氣機不停滴水。東仁賓館的紅色霓虹標誌壞了一個角，電梯只到七樓，九樓的走廊像曾經被人焚燒又被草率修補的遺址。

牆上貼著褪色的價目表，門縫透進走廊裡A片拍攝現場的燈光，隔壁的叫聲起伏得像無調性電子音。這種賓館一層二十間房，同時進行著偷情、性交易、偷拍與私人生殖任務。

而那些真正想要逃離的人，連犯罪都變成一種計畫。他們口袋裡藏著走私的比特幣轉移碼、被盜的基因數據、假身份晶片。有人潛往東南亞，在邊境城市隱名埋姓；有人選擇冒險向歐美遞交庇護申請；也有人，只想踏上那座中國不敢插手的島嶼——獨立的台灣。

C室的門輕輕關上。從這一刻起，這場未登錄的任務，將不被任何制度記錄。只有聲音、體液，與正在發生的生殖行為，會在這城市底層留下痕跡。

房間不大，但乾淨。床單剛換過，空氣裡有酒精和便宜沐浴乳混合的味道。牆角的冷氣聲大到足以蓋過外頭的呻吟。

他把攜帶包放下，拉開拉鏈，把幾樣工具放在桌上：

一次性內視燈、一支微型AI體溫棒、三包即時檢測紙條。都是自由配對網建議的「最低衛生配備」。

他沒有穿白袍，也不戴手套。他不是醫生，也不裝像是。

女人還沒到，他坐在床邊看著自己左手食指上的細小紅痕，是幾天前某任務對象抓的。

門在預定時間前兩分鐘響了三下。

她穿著一件中性的灰色風衣，妝容完整，手指修乾淨，手錶看得出是高端品牌的過季款。

「妳先洗。」他語氣平。

她點頭，走進浴室前猶豫了一下，像是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只留下一句：「水很快。」

他不問動機，不問年齡，不問姓氏。

這不是制度問卷。這裡沒有情緒數據，也沒有精液濃度排名。

她出來時擦乾了身體，裹著賓館提供的浴巾，坐在床邊，背挺得筆直。

「我丈夫不想再要孩子了，他說現在太晚。但我知道他的小三還年輕。」

他沒反應，只撐起身體靠近她。

「妳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他淡淡地說。

她看了他一眼，聲音壓得很低：「你介意嗎？」

「我只做一件事。妳要怎麼處理結果，是妳的事。」

他親吻她時，她有一瞬的遲疑，但沒退。她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往自己身上拉。

他彎下身脫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