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收回眈眈审视，挑了挑眉，随手向外一撇，长刀脱手而，刀尖竟然没地面，稳稳在他前。

来客缓慢甩开刀上的血迹，通煞气正，不知杀了上面多少人。

结果发现人依然是旧时模样，那几乎挫伤人睛的锋锐，只是褪去几分青涩，更多了年长的厚重。

“心里，”温相宜并不隐瞒，平静，“汲我心血以保持灵。”

所以她不去，是真不去。

是忽然间倒塌下来的。

她坐在地上，衣不蔽，形容狼狈，神情却从容得像是在雅大堂。

“稀客啊。”她说。

温相宜却无所畏惧：“提着这样一把刀，你是要杀了我，还是想吓唬我？”

但话当然不能这么说。

温相宜仰看着来人。

“你当时还留了一支引魂矢。”恒忘泱开。

有人踩着这堵碎墙步囚室。

她能窥足够的信息。

动作潇洒恣肆，有一近乎张狂的纵意。

毕竟，有人能潜下归一阁两次，悄无声息地抵达她面前——结果还要她提醒才能发现问题——这就足够叫这位判定归一阁守卫玩忽职守了。

他背着烛光，沉在影里的形反倒更显张牙舞爪的气势，石块在他脚下化作齑粉，四周静寂得太过，以至于连那刃上血滴落在地的声音都震耳聋。

走廊里的油灯很昏暗，但就这光已经叫她久居于黑暗的睛受不了，温相宜眯着也无法遏制生理的泪渗来。

老少的对比都是如此烈。

下丹田封闭，元气不能运转，武躯所积攒的所有力量终究会向外散化，所以无论是中丹田还是上丹田，都没有再行破除的必要——恒息营也不会非把她血都给扒开，看看她究竟藏了什么——就是因着这么一个盲区，她才能把一引魂矢刺，借心血蕴养，任凭呼、心的剧痛都藏匿其内，不肯随意使用。

反观她，白发枯槁，皱纹满面，已近油尽灯枯。

也能从当代教主对外不止息的疯狂吞并之中，摸到更多的真实。

“原来如此，我说都废了骨，怎么还能有这一矢。”他笑了笑，“温师对人对己，从来够狠。”

温相宜没生气。

当年被囚时，她的骨就已经被废，气海被破，周天经脉寸断。

轰然坍圮的碎石没有飞溅开去，反倒一块衔接一块，如积木般倒下。

“我总要留个心，看看我舍却一切换得的承诺是否被兑现。”她的脸容苍老倾颓，睛却依然有年轻时的神采，“不然怎么知，有人能欺我如此之甚！”

当她的引魂矢盘旋在瀚海城的上空，在她的“标记”心跃，将这漫长时间内发生的一切都反馈给她……她仅剩的情绪慢慢地也被这些年月里变迁的故事给消磨得差不多了。

她已经过了生气的时候——初初确认恒氏兄弟并没有遵守当初契约的时候，她已经离愤怒了——但思考得越长，冷静就越多。

视线专注，似乎想要观察清楚，这十多年的光是否在对方脸上下痕迹。

对这位来说，无论是废还是背叛者，都死不足惜。

他倒是饶有趣味地在前人上扫视一圈：“你把它藏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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