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缠

搁了笔继续发呆。

最后还是放弃了犹豫。

没有什么好藏的。

向来在大麒山这件事上，她就没有对小颖遮掩的想法。

她们的性命在当年死里逃生之后，就被捆绑到了一起，喜忧悲欢都一应承担，一应共享，彼此之间没有留下秘密的空间。

招秀要是出了事，小颖也活不了，招秀要是没事，小颖就绝对没事。

不可否认，这一年所遇纷繁，自从意外烙印的蛇灵玉之后，招秀自己的人生都被强行偏离了原本轨道，针对那些复杂且晦涩的所谓真实，确实就对没法对小颖全盘托出，于是来来回回的，难免就隐瞒了一些事情——但那都是超脱小颖认知、无法叫一个凡人理解的东西。

就像她没法对小颖解释天灾死地是怎样的概念，没法讲述天有多高地有多深山顶上有什么，没法告诉她当年紫微大帝的祭天台上发生了什么、这个世道又将迈向怎样的未来。

但是“兄长”不一样。

莫说多年来小颖始终未曾放下内心微弱的希冀，在招秀隐约觉察出大麒山覆灭的血仇有极大隐秘、或许得报艰难之后，这或许就是小颖能得到的最大慰藉了。

招秀不忍心隐瞒。

而且解东流在沙野……沙野本来就是她预想要去之地。

东域底下到底已经有多少裂口，是她必须要知道的事，沙野占据着东域极东，且是那么广袤的一块地域，趁着它还未变作死地，她是必得有一番探究的。

招秀之前也答应过小颖，此行会带上她。

隐约觉察到一些宿命捉弄般的意蕴之后，招秀对于这种无法言说的巧合，更没法作出什么抵抗。

于是，在两人吃完晚饭、坐在矮几边休息的时候，就很平常的，平常的语气平常的口吻，招秀便说起了解东流的事。

小颖听完整个人僵在那里。

她的模样好像在咀嚼某种不大能听明白的东西，大脑要费劲地思索每一句话每一个词，再将那些词句的意思组织起来，因此要耗费很多工夫。

许久之后，小颖才轻轻的、极轻极轻地说：“这要再见到他……才能确认吧？”

招秀说：“是。”

小颖木木讷讷地点头：“挺好的。”

过了会儿又说：“挺好的……不管是不是，总归，总归是件好事。”

她看上去冷静得过分了。

甚至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就站起来，像往常那样收拾碗筷清理案几，招秀几次站起来想要帮忙，都又被她强行按下不准插手，就眼睁睁看着她手脚麻利收拾干净一切，端着托盘出了门。

招秀惴惴不安地起身跟在后面，又见她里里外外拾掇家务，一点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乃至于帮招秀烧好洗澡水，候着她洗完，抱着脏衣服再出去，都看着极为正常。

懵的人反倒是招秀自己！

她披头散发坐在榻上，一脸茫然。

小颖的反应与她预想的完全合不上，这叫她实在摸不着头脑。

招秀放不下心，把脚放下，还是决定再去看看小颖——结果门忽然开了，她要找的人面无表情从外面进来。

小颖在卧榻不远处席地而坐，坐得很端正，脊背直得都像是标尺，仰头看招秀，突然道：“搞错了吧？”

“这都是搞错了吧！”

她坐在那，神情慢慢露出彷徨无助来：“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