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

柳笛贴在门边的手僵直地挪开，但仅仅是几秒后她就抬起了头。

梁遇琮长相像母亲，看人的时候眼睛像玻璃珠一样转动，但没有任何情绪，很难从他的神色推断他的心情。柳笛自认见多识广，应对他这样的人还是有些吃力。

她侧过头笑了一下：“梁总，我确实不知道萤萤到底在哪里，不过去哪里找她当然是您的自由。”

“但萤萤如果只是想出去散散心，迟早也会回来的，”柳笛看着他，唇角微微扬起，“只要她心里还有您，迟早——会回来的。”

将一切都处理好再一走了之的人，怎么会还有回来的一天？

梁遇琮闻言抬起眼睫，神色终于有了轻微的变化。辛萤如果在乎他，怎么会一走了之？辛萤如果心里还有他，怎么会消失的一干二净，甚至还知道提前去澳洲转机，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齐嘉在一旁轻轻吸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梁总，明天还有会议，我们今晚需要及时回去。”

梁遇琮沉默地站在原地，似乎在回味柳笛刚刚说过的话。辛萤对他没有感情的认知像一柄突然飞来的箭，他注视着柳笛平静的脸，骤然被一箭扎到了肩头，不由得冷笑出声。

他再笑一声，柳笛全身的鸡皮疙瘩就要掉下来了。

辛萤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离开的？任何一门语言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掌握的，她为了完成这个计划付出了相当多的努力。甚至在ipad上设置了倒计时软件，期待从他身边飞走的那一刻。

梁遇琮点头，手背上暴出一层浅浅的青筋。他环视房间一圈，退到了床边。齐嘉看了一眼手表，想说句什么，在触及老板的目光时将话咽了回去。梁遇琮的声音仍然平静而冷淡，微笑着抬头看向站在眼前的两个人：“都滚出去。”

柳笛挑了挑眉。

辛静芳在院子里放了一张桌子，柳笛坐到凳子上吃瓜子。她一面磕着瓜子一面看向亮着灯的东屋，抓了一把瓜子递给旁边的齐嘉：“吃点不？齐助理，你也没吃饭。”

“谢谢，不用了。”

二十七楼的人都像梁遇琮一样整天板着张臭脸，柳笛能理解他，在这样的老板身边确实笑不太出来。她磕着瓜子，伸手将一只胖嘟嘟的小狗抱起来——辛萤走之前一口气给喂了好几个罐头，两只小狗现在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哪有农村狗的样子。

齐嘉忧心忡忡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安排表。明天梁遇琮白天有两个会议，下午要出席一场文化部门牵头的大型活动，晚上还要参加梁羲和主办的一场晚宴。他闭着眼睛叹了口气，看着腕表发呆，直到手机信息的提示音响起。

他看向对方传过来的内容，迅速地站起身走到东屋门前敲了敲门：“梁总，有辛小姐的消息了。”

得到进入的许可，他飞快地推开门走进去。

“辛小姐的信用卡昨天在澳洲一家酒店有过消费记录，看来现在还在澳洲，”齐嘉继续道，“您看——”

“你去告诉大姐的秘书，明天晚上的晚宴我有事不能出席，”梁遇琮的手指摩挲着便签纸，声音忽而一提，“明天下午的活动结束后我会亲自飞澳洲，后面的工作安排全部推掉。”

“是，我这就去办。”

见梁遇琮和齐嘉终于从房内走出来，柳笛放下手中的瓜子站了起来。梁遇琮并没看她，反而看向了一旁的鸡窝。那天辛萤捧给他看的小鸡已经长得翅羽丰满——乖巧地趴在窝里看着院子中的动静。

辛萤有一次在晚上说起自己对这只小鸡的喜爱，说鸡其实是一种有感情的生物，会认识主人，也会感受到孤独，很喜欢黏着母鸡妈妈。她说着说着又说起自己的小时候，她总是很想妈妈，总是会感到非常孤独。

说到这儿她声音停了停，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下去：“后来有姑姑了，我特别幸福。”

没上过几年学，词汇量匮乏，形容什么都是“特别”。

特别幸福，特别快乐，特别爱他。

齐嘉不知道梁遇琮的脚步为什么停着不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看清他看的是鸡窝里的鸡时，齐嘉的表情微微一僵，紧接着听到梁遇琮的声音。

“把它带走。”

？

柳笛和齐嘉一起皱起了眉头。

齐嘉没有再次开口询问，无论听到什么样的要求，不让老板的话说第二遍是每个优秀的助理应该做到的。他从桌上拿起一个袋子，上前将小母鸡抱了出来，一把塞到了袋子里：“梁总，我去给辛女士结算买鸡的费用。”

柳笛抿紧了唇，看着齐嘉到屋里放下一沓全新的纸币，再看着他把鸡抱出去。

梁遇琮真的疯了，天呢！

柳笛走向厨房，快速地编辑邮件给辛萤，现在新西兰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三点钟左右。

“萤萤，这几天你不要随便出门，你前老公打算满世界找你。还有，梁遇琮好像疯了，他让齐嘉把你家的鸡带回去了，不知道要干嘛。他该不会要在公司里养鸡吧——算我求他了，以前梁景之来挂职的时候还想在公司养猴子，哇，我们公司要变成动物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