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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
基础生理参数检测仪平缓而冰冷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刺鼻的消毒水味伴着陈旧的记忆钻入梦境。
这是梦,阿斯蒙知道。
一个过于真实,几乎还原记忆的梦境。
太真实了,以至于脊柱碎裂,全身只有右手剩下一点触觉,意识被禁锢在肉体这座牢笼里的感觉如此强烈,让阿斯蒙感到非常不快。
咚咚。
有人在拿着什么东西敲玻璃。
咚咚。咚。咚咚咚。
不规律的敲击声。
很吵。
阿斯蒙吃力的抬起一点眼皮,眼前模糊一片,余光扫见病床左侧的巨大玻璃窗后折射着不属于病房的绚丽光泽。
镭射糖纸反射出的颜色化作光斑进入他的视线。
紫的蓝的。粉的橙的。
在这对于他而言冰冷而绝望的时刻,渲染出一抹梦幻的色泽。
他积蓄了一点力气,眼皮再睁开了一些,看清了在玻璃窗边那个小小的身影。
黑发扎成两根小小的辫子,小脑袋两侧一边一个。他想起来抚摸她头顶时,柔软细发带来的触感。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的方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全身插满管子,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间位于废弃星球的地下医院里。
她小小的手攥着糖棒,还在敲着玻璃。
咚咚。
“醒来。”她声音稚嫩而清脆,像首都星里珍贵而稀少的鸟儿。
她还太小了,还没有能力区分死亡和睡眠的区别,以为濒死的他只是睡着了。
这小东西甚至还不会说完整的话,刚刚学会自己扶着星舰墙壁歪歪斜斜地走路,每天只会仰着小脸对着他,来回地说几个零碎的字眼——
糖!
饿!
水水!
阿斯蒙!
小小的孩子还察觉不到星舰之外又怎样的危险,吃饱喝足了,就趴在星舰舷窗看外头奇异绚烂的星光,眼里总带着单纯干净的笑,鼻梁上的小痣平添几分俏皮。
咚咚。
她看见他没有动弹,还在敲着窗。
“醒来。”她重复。
阿斯蒙想多动一下,比如伸手朝她挥一挥,或者说一句话。
但是他的脊柱已经碎了,内脏也无法正常运转,白色被子盖着他破碎的身体,死亡的气息挥之不去。
星舰驶入既定航线时遭遇埋伏,小行星带发生剧烈爆炸,追随他流亡的两位副官死在了这场爆炸中,而他只来得及抱着她乘坐逃生舰,在无数星体碎片灰尘的保护下赶到这个约定的地点。
“他需要安静。”
另一道冷淡的声音忽然响起。
在阿斯蒙的余光里,一个黑发男人将她从玻璃窗台上抱了起来。
是秘密赶到这里的陈知衡。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见他,可她不怕生人,老老实实地环住了陈知衡的脖颈,将糖递到了他面前。
陈知衡将糖拿走了,对她说:“以后不要吃了,没有营养。”
阿斯蒙不禁想,一岁的小孩儿能懂什么啊?
可他没法说话。
陈知衡抱着她在窗前再站了五分钟,转身离开。
在陈知衡转身的那一刹那,阿斯蒙听见了小孩儿的哭声。
像声音撕裂的幼鸟在疯狂地啼叫,呼唤着远离巢穴的成鸟,他周围的空气都因为她的泪水变得潮湿。
可他动弹不了。
阿斯蒙知道在很大概率上,他此生再也不会见到这个小孩儿了。她会接受外貌基因调试手术,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生活、长大。
在他成为联邦逃犯的两年后,陈知衡突然联系他,以一条政府军清剿义体人作战情报为条件,要求他前往极其危险的混乱星带地区,最后以他牺牲了两名亲信,连自己的命都差点儿搭上作为代价而救回这个小东西。
阿斯蒙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又陷入了昏沉之中,有医护人员走了进来,将一颗糖塞进了他尚有知觉的右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