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就透

室内，兰提注视那个玻璃匣子：“和我体内的血蛊，是一对吗？杀死这一只，我体内这只也会死。”

兰提极快地领悟到了。

宫主望向兰提：“兰公子，你确实聪明。不知道，你如今做到坦诚了吗？”

兰提别过了脸。

宫主放过了他：“十几年根深蒂固的习惯，也不指望你一朝一夕就能改。往后还需努力。”

“除了这一件事，我还有件事十分担心你。既然已经吞下云露宫血蛊，理论上就是云露宫人。可是兰公子，你们兰家风雨飘摇，内忧外患不断，你与你父亲又比寻常父子更要情感深厚，你年纪小小，担子太重。我根本不指望你安心留在云露宫。这个血蛊一定会浪费在你身上。”

宫主语重心长：“浪费便浪费，我并不心疼。我只担心，你肩负的责任不仅要把你自己压垮，还要拖累妙月。”

“你进云露宫后，商不离负责治疗你。他告诉了我，你剩余的寿命。你想知道吗？”

“前辈但说无妨。”

“刀剑无眼，殒命就是瞬息的事。且假设你百战百胜，可是你们家的三丹剑实在伤身。既然叫我但说无妨，我也就直说了。纵然有血蛊，频繁出剑，好是五年，坏是三年，五年内，你必寿数耗尽，英年早逝，重蹈你家先祖一辈辈的覆辙。兰公子，你可清楚了？”

兰提站起身，侧着脸，凝望室内的一盆吊兰，丝毫不震惊：“多谢前辈坦白告知。我自己的身体，我亦清楚。”

小童拿出一截花绳，门外的妙月兴致勃勃地和他玩了起来。

傍晚时分，窗纱通明，妙月的身影触手可及。

兰提莞尔一笑：“我今日承诺了妙月一生一世。”

鹤林宫主提起手边的鸟笼，他打开鸟笼，那只小小的珍珠鸟飞向吊兰：“倒也不难做到。只要你自废武功，忘记丹枫山庄的一切，忘记你父亲，忘记整个兰家，对妙月坦诚相对，就会是人间佳话。”

兰提摇头：“我并不打算这么做。”

宫主望向他：“那你作何计划？”

兰提脸上尤挂着一丝微笑：“我想，哄一哄她，骗一骗她，告诉她我很快就会回来，尘埃落定后，不，盖上棺材以后，再劳烦云露宫诸位安慰她吧。”

鹤林宫主叹为观止：“年轻人，你！？”

兰提转过身，柔声一笑：“骗您的。从前的我大概会这样做，不过若再这样做，岂不是当身体里的血蛊不存在？您的教导说得很对，坦诚相待才是唯一的答案。我尚且没有打算，我要问妙月，才能做决定。”

“我从前大概会想，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她会忘了我的。她还很年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她都还很年轻，她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当她老了，她回想起来，年轻时候的海誓山盟……当她老了，她会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找一个良人，生儿育女，儿孙满堂。或者是做云露宫人人敬爱的妙月师祖，都比跟着我随时丧命强得多。”

兰提摇头轻笑：“可是现在，我觉得我没资格替她做决定，也没资格哄骗她。妙月人看着活泼到有些轻率，不过我却觉得她真诚果敢，又敏锐聪慧，您也这样觉得吧？”

鹤林宫主点头。

“所以她不会被骗到的，我何必骗她让她白白伤心？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会对她把话讲清楚。我接下来必然要回兰家，她是愿意留在这里等我，还是立刻把我踹了，又或是想要和我走，那都是她的事。我首先要做的，是对她说清楚讲明白。”

兰提托起那个玻璃匣子：“她无论是愿意给我送灵，给我哭丧，给我守寡，甚至是愿意和我合葬，那都是她要做的决定。亦或是……我现在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有妙月在我身边，我已经会觉得我似乎走了上上好运。天恕我苦，假我佳期，那么为什么，我不能再幸运一些呢？”

摇摇欲坠的玻璃匣子，面上始终挂着微笑的兰提。宫主心想，不露声色的阴郁少年，燃起希望时，是如此野心勃勃，是微笑着向神明索求好运，也是在向云露宫索求他的无价之宝。

鹤林宫主接过匣子，他将匣子好好地放在桌子上：“原来你不是要丢下她，你是要带她走。”

兰提望着窗外妙月被金光勾勒的侧脸，她正弯着腰手指绷着花绳，专心致志地哄小朋友玩。

“我还没问过她。”兰提摩挲着她侧脸的影子，转头礼貌颔首道：“前辈，我足够坦诚了吗？”

鹤林宫主沉默片刻，便道：“既然你已剖白至此，那老夫我也不妨直接一些，兰公子，我不喜欢你的家世，不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