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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梦中人(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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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梦中人



她第一次做那个梦的时候,尖叫着醒过来,身边躺着睡眼惺忪的詹裕玲,她的三姊。

“叫乜啊,傻女?”詹裕玲掀开被单,气得拿手去拧她大腿,语带嗔怪。停一停,似是觉察她的惴惴,不虞其他,便放缓语气:“是噩梦?”

詹秋笙点一点头,不敢露出很多表情。

“要水?”

又是一点头。身侧传来窸窣的声响,再噼啪噼啪地远去,她却是松落一口气。还好,侥幸逃过一场逼问。梦里血光刀影漫天,生死离别,她不愿再返身如斯惨伤境地。心有余悸地摸一摸睡衣下的皮肤,伤疤犹存,却系月前那场车祸所致,与幻象无干;现下按住缝合的创口,仍有隐钝的痛。

“快喝,喝完训先,等日我还有班。”

水杯抵在她唇边,她默默无言地吞口饮着。水沿着下巴往低处渗去,洇在她肚子上。冰凉湿润,也许是另一种血迹。她不肯回想。

床垫扑簌簌地陷落。柔软躯体若海藻起伏,漫过窄小铺位。

“训觉啦,傻女。训著咗,便不会再惗。”

她依着话乖乖躺下,思绪却不知不觉间沉沉渺远。与端庄持重的二姊有差,玲姊似乎永远面若鲜妍。或许,这便是身为第二个女儿的好了:即便再气馁不如所愿男胎,也尚有心力重振旗鼓,再搏十月。

懵懵的昏聩中,她听得三姊轻缓的吐息,却不意与幻梦联结——梦里,那张如玉面孔被血污遮蔽;呼吸浅显,却又那样沉重。

拥着被,詹秋笙悄悄地转身,弹簧吱呀似着意掩去叹息。一段梦,牵出几多心思,只是她不会话与三姊听。有些事,抖落出来,幽暗的怨愤也似,即使她不过依样画葫芦,并无此心。

那是车祸生出后的第一场梦。听日,肋部旧疾发作,她又依稀记起一些骨血连心情节,却有意撂下,不管不顾抛掷脑后。归根结底,梦不过是梦,仅此而已。

一月后,犹如热映戏目张贴续影,其余的梦接踵而至。更完整,亦更危险的梦。阿笙,你跟我走。末尾,总有低沉嗓音萦绕,宛若港岛夏日气候,一种阴郁的湿闷余韵蒸腾心脏。画面从蛰居中甫一跳脱,她便回忆起那柄没入腹部的短刃,和那双握住刀柄的手。视线沿着虬劲手臂往上游移,是一对锋利的眼,遮掩在金棕色的发绺之后,好似藏于沙漠中的一把剃刀——仿佛再心平气和的注目,最终也将诉诸暴力。她不是没有觉悟。

只是失明愈久,难免对视觉上的刺激钝化;再触目惊心的内容,也不敌时间磋磨。久而久之,一些细节的边角便不由自主地起褶发皱,渐渐地,仅余虚晃轮廓徘徊,仿似鬼影在脑海游荡。

声音却不同。咬字的习惯,发声的部位,口音的转圜。参差之间,差之毫厘,已失之千里。何况自小同声乐交道,对音线辨认,虽不敢称十足信心,却都有八分把握。

如今终于令梦中人物颠倒落入现实,命运撰到面前,她反而迷茫顿生:她确信自己不认识他。但的确认得他。

左思右想,仍然不得要领。

仲夏午后,伴随疾风拉扯,云层开始从中间撕裂,露出伤口般深彻的空洞。雨水一泻而下,沉重的簌簌声霎时充斥整间露台。

脚下蔓延水渍中仍旧隐隐有被稀释血痕。鞋尖撩起水花,乌鸦抬眼看着灰败天色,若有所思地点燃口中香烟。

“雄哥,啲人已经清洁好咗喇。”一个三七头模样的四九仔从身后走近,讪讪回话,似乎并不敢十分惊动这尊喜怒无常的修罗。

巴巴立在原地等了一阵,却始终未收获进一步指示,三七头不得已壮胆追问:“大佬?”

“带客厅啦。咁戆嘅,做嘢冇样掂!咁easy嘅嘢仲要我教。”不奈地回头,个扑街早已脚底抹油蹿出数哩,哪里得见人踪形迹?男人顿了顿,少顷也迈开两条长腿,追了过去。

所谓“清洁”,不过是将人摁在花洒底下,用凉水来回冲涮。先前半踢半撵,终于令那对死柒头父子收皮;一回头,濡湿血水染红那痴女半张面孔,心中平白无故地一阵不痛快,仿似也曾抵临相仿情形。

他却被自己无端念头逗乐。枪林弹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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