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颤地回望裴玉照，却望见她动了气的模样：“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他这时了刀过来要杀你，我也会护着你的，再说难听，只要你不那些杀人放火，狐假虎威的肮脏事，我都会护着你的。说这话，就是为了气我？”

他就这么被打死了，死成一桩丑闻，死成主人新婚燕尔的污。

李却撞破了他们的事情，必是要生气的。沈见徴以为她会天喜地地嫁作太妃，为了永除祸患，不让她往后受人刁难，索安安分分地等着李却给他打死了，把这恶气一个尽。

原来，他于她彻底是一个累赘。

他本不懂裴玉照。

是沈见徴——

他的就这般从她的指尖走了。

他承受着裴玉照无条件的好，不自觉想到小时候，娘为了养活他，没日没夜地绣活，后来睛都渐渐看不见了。那时的他无疑是个拖油瓶。

找遍了整个宅也不见他的影，裴玉照下意识怕起来。

王犯法，虽说寻常判官拿不了他的罪，却当属天鞠审的八议，先是议亲。一命偿一命是休想，可罚俸，禁闭，剥爵，万般皆有可能。

两个人再没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像平常一样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而是各自闷睡去。天光大亮的时候，裴玉照气消了一半，摸索着他的怀抱，却发觉边早已人去楼空。

沈见徴当时不过是这么想的，可如今后悔起来，又觉得不妥。

裴玉照都不抱希望了，麻木地推开最后一柴门，却见断断续续的尘灰吊飞过来，里仿佛趴着比人还大的白蜘蛛，影沉沉的青日光住了目光，她隔了相当的距离望下去，才知那本不是蜘蛛。

夜晚，烧的烟了，烛光金丝错，裴玉照记起那辉煌的室，忽然来了气：“你这傻，太打你的时候，不敢还手就算了，嘛不躲开，想叫他打死吗？”

他本不懂得她，也本不能够懂得她。

油灯提来，炭火封闭地烧着，一阵凉，一阵，总归是痛得很难闻。

大喜的事。有了大喜的事庆贺，伤心的事就可以暂时搁起来。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的话。

她都瞧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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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过死，可娘只有他一个儿，没了负担的同时，也没了依靠。

她心如麻地找到太平坊去，叫阿霍打了车，寻寻觅觅，过了一村又一村，终于找到了沈见徴从前带她来的农舍里。可她翻来覆去，照样都是空的。

可裴玉照呢，她从来众星捧月，缺一个他吗？

他不懂得，不懂她在阿娘与舅舅上耳濡目染来的坏习惯。

他们是一脉相承来的敌我分明，诸如劫走她的畜牲，那就是界限分明的敌人，一条命在她里不比草芥更重。可当作了自己人，那怕他不是什么崔家的公，只是她在街上捡来的乞丐，也比千金更重万金。

一只手臂垂在地上，刀剜的不浅，血正汩汩地往外涌，淌了一地腥。他的脸庞从未这么白过，没有生气了，好似只是骨架上贴了一层白缎。

她忍着气骂了一句：“装可怜，你就知装可怜。”

裴玉照恍然大悟，惊得呼都挤在鼻腔里。

倒不如自己静悄悄地死了算了……

“不是的。”沈见徴怔了怔，止不住地酸，“可是主人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到底何德何能？”

他从东回来以后哑似的，见着他心绪重重，仿佛叫人烧焦了一颗心，眉目痛苦，只是顿顿地说：“能主人的垫脚石，我也甘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