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

末了，沈朝顏摸一個藥瓶在謝景熙前一頓亂晃，還胡說八地負氣：“謝寺卿這麼不講究，要不再幫我嘗嘗這瓶，看看能不能以毒攻毒，把你喝下去的東西給解了？”

今日之事到底是她設局在前，被算計在後。無論哪一條傳去，王黨那些人，又不知能編什麼駭人聽聞的東西來。

可如今，他只覺小腹攀起一燥熱，像一條濕軟的蛇——蜿蜿蜒蜒、噬人心肺，慢慢地爬過來，爬上他的、爬上他的腹……

沈朝顏聽見裴真扯著嗓指揮，船上的人少了，艙房外也漸漸地沒了聲響。她懶得跟謝景熙呆在一處，將腦袋重新罩回錦衾就要跟著去。

沈朝顏裹著被蹲去了榻上，正要淺眠，卻聽頭頂一個冷的聲音：“把這個穿上。”

若是撇開上次在國監偷看謝景熙不算，這大約要算兩人相識以來最為靠近的一次。溫熱的呼落在她上藥後濕噠噠的手腕，慢慢竟然有了灼熱的錯覺。

這個念頭閃過，心裏遍覺一點異樣，連帶覺得屋裏的燭火都更了一些。沈朝顏沒答他的話，卻還是摸索著起，埋在被裏將外氅穿好了。

思及此，沈朝顏也不糾結了，裹著被又坐回了榻上。

他不動聲，不想讓她窺見他隱秘的，儘這是因為那杯摻了藥的茶。幸而沈朝顏是個沒心沒肺、又不解風情的。

話音落，一件玄大氅罩下來，沈朝顏聞到一點蒼術的味——這是謝景熙的氅衣。

謝景熙摸一個小盒，行到茶案邊坐定，沉聲了句，“過來。”

謝景熙當然知自己是怎麼了，方才被沈朝顏給氣昏了頭，喝茶的時候，當真是沒覺察問題。

手腕傳來溫熱的觸，謝景熙擒過她的小臂，兀自查看起沈朝顏的傷勢。

“去哪兒？”

她說完就被自己氣笑了。

他的手乾燥而熱，指和無名指的關節處有一層薄薄的繭，想是執筆書寫時留下的。清淡的蒲黃味浸來，一陣一陣地，兩人面對著面，卻都默契地陷了沉默。

裏又恢復了那種微妙的靜默。好在外面很快又再次嘈雜起來。

剛才好一點的心情，被謝景熙這句煞風景的話給散了，沈朝顏一反骨上來，乾脆又躺回了榻上。

沈朝顏被提醒。

她見謝景熙如此，當下反應是趁機把剛才被訓的話，都原封不動地還回去。

不等她說話，那人又一臉不悅地：“今日之事你最好避嫌，我們下個碼頭再下去。”

外面人聲漸歇，月亮升上來，在窗戶上印下淡淡的一抹。船艙裏的燭火晃了晃，聲響起來，沈朝顏知畫舫又開了。

手上一緊，沈朝顏回頭，看見謝景熙拽住了她的被。

語氣冷得像是在吩咐下屬。

“……”沈朝顏愣了。她緩了半晌

沈朝顏到底是有些心猿意馬，悄然抬頭覷了謝景熙一。而面前的人兩頰卻泛著異樣的紅，就連呼都比方才要快了不少。原來溫度和鼻息都不是錯覺，謝景熙如今看來，倒是和方才被了藥酒的穆秋有幾分相似了。

沈朝顏一怔，目光下意識就落到茶案上那杯他氣急之時下去的茶……

房間裏再次安靜了片刻，沈朝顏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行走間衣料的。須臾，一個影罩下來，不待她轉，謝景熙已經在她的榻邊坐下了。

所以謝景熙到底是怎麼混進大理寺的？

謝景熙竟然奪過瓷瓶，親手將它砸了個粉粉碎。

她當即從榻上起，沖至案前拾起謝景熙用過的杯嗅了嗅——是一混雜著果木香的琥珀氣味。

“……”沈朝顏無語，著杯盞轉反問謝景熙，“是誰才跟我說三司之中，凡涉及刑獄的官員，任職考其中一項，就是從味辨認上百種藥的？”

話音落，她只覺手上一空，下一刻，便是瓷瓶炸裂的碎響——

謝景熙一聲不吭地行去，房間一空下來，就顯得外面的浪濤格外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