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看著她，眉心都快要蹙起一個“川”字……

柔的日光傾落，在她些許淩亂的髮髻上開一片霧，臉頰和耳側泛起一層絨絨的白，連小小的耳垂都變成了金紅的顏。

“大人！”裴真及時現在門，手裏還拎了個盒。他似是沒想到沈朝顏也會在這裏，進門的時候目光落在她上，微微的一滯。

書案上的一燈如豆也熄滅了。

可他說的是什麼來著？

裴真卻在這時不知死活地湊過來，指著那個寫壞的“依”字提醒他到，“大人，寫錯了。”

活了十九年，這還是沈朝顏第一次一大早睜就跟個男人四目相對。她不由心頭一亂，胡了句，“早啊？謝寺卿睡得好嗎？”

“……”裴真當然不好計較，埋頭給謝景熙端早。

執筆的手倏爾一頓，那個“依”字的一捺就變成了一個怪異的點。謝景熙看著手裏那個寫歪了的字，心裏莫名生起一絲煩躁。

數次近鋒的體記憶襲來，謝景熙想起那片耳垂過的觸覺——涼的、的、軟的……

“哦，休沐。”沈朝顏雖然胡言亂語，但還記得背過去，撫指先摸了摸角，而後又熟練地在兩頰上擰兩團緋紅。

“……”謝景熙兩把了面前的紙，沒好氣地往旁邊一扔，砸到裴真上又彈開了。

日破曉，燈燭闌珊，看天，已經是第二日的辰時左右了。沈朝顏一愣，懶散地撐臂坐了起來。腦裏亂哄哄的，只記得睡著前，自己還誆著這人說秘密的。

思及此，謝景熙不由無奈一笑。而與此同時，他的心底竟然泛起一奇怪的空落。

一個著襕衫的監生許是認錯了人，路過的時候，趴在書室外朝屋裏幾人喊了句，“霍小將軍在擊鞠場上親自示範式繞杆和蛇形穿樁，你們要不要一起去看？”

“大人，”裴真捧著沈朝顏扔下的半屜包，又一次好心探問到，“郡主都

呆了一整晚，沈朝顏到底是有些餓了，便也不客氣，用熱茶漱後，便捧了個湯包，坐去了一邊大快朵頤。

大周武將之中，有不少人都姓霍，但擔得起百姓一句“霍小將軍”的，大約只有這個十三歲便隨父征平亂的霍起。

謝景熙默默地扭過頭，淡聲應了句，“今日休沐。”

裴真愣住，卻聽謝景熙語氣平淡地了句，“抱歉，手。”

沈朝顏倒是不，起繞過謝景熙，接下了裴真手裏的東西。盒蓋揭開，濃郁的香氣漫溢書室——是知香樓的湯包。

又寫壞一張。

沈朝顏倒是遊刃有餘，從容不迫地問到，“謝寺卿今日不上朝麼？”

謝景熙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頭也沒抬。沈朝顏一聽就來了勁，三兩下咽了手上的包，一溜煙兒地跑了。

屋外漸漸響起監生們的聲音，想是時辰不早，各所已經陸續上學。人行處隱約有些學三兩成群，臉上無一掛著興奮的神情，皆往一個方向小跑。

面前幾頁熟宣被衣袂的風翻動，謝景熙手上一頓。

言訖也不等幾人反應，兀自跑了。

次日，沈朝顏是被瞼上刺白的光晃醒的。

她由得自己一頓胡思，直到察覺面前的人似乎側看了過來。

*

只是這人此刻正襟危坐、一絲不苟，保持著同昨夜一樣的坐姿，甚至連拿筆的姿勢都不曾換過。

沈朝顏眨著睛，咽下手上最後一塊包，側頭問謝景熙：“他剛才說的是霍起？”

她甫一睜，目的就是夢裏那張總是冷清清的臉。

番她廢了那麼多力氣，才引誘他吐來的一點點過去，這人大約是一點都沒聽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