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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在这种地点、这种时刻,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莫大的灾难。
真理医生今天的穿着格外精致华贵、风度翩翩——他换下了一直以来的古希腊学者袍,穿上藏青色西装和皮鞋,领带夹、袖扣和胸口的丝巾无一不得体。唯一称得上美中不足的,大概是他皱眉俯视人时的脸色,和优雅丝毫不沾边。
而砂金,此刻正在舞池中央,在另一人的怀里,深红色裙摆盛放如妖艳的大丽花,摇荡着令人心神恍惚的香气。
大多数人在窃窃私语,他们的目光或贪婪、或畏惧地扫过那位艳压全场的“女人”。她的出现夺走了在场大部分男士的心,当然,也包括不少女士,真理医生余光瞥见莎莉公爵愈发柔和的微笑,惊艳和占有欲几乎从她的酒杯里泼洒出来。
愚蠢的、疯狂的赌徒,他在心里无声地骂道。
即使对方换了发色和瞳色,他也能凭借那虚伪的微笑一眼认出来砂金的脸。
在这种众星系政客云集的场合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还是以某位大人物情妇的身份,这疯子自以为是的病症真是越发严重了。
公司的手伸得如此长,不知道这次又要拿走什么东西?真理医生用摇晃的酒杯压下嘴角的不悦,那家伙除了自己的身体,难道就没有别的能用来交换的东西吗?
他并未发觉自己的想法失之偏颇。莫名其妙的怒气此刻占据了拉帝奥教授大脑的一角,等待在某个时刻骤然发作,掀开这个男人长年累月的冷漠面具。
舞池中央,美艳的黑发女人如扇动鳞翅的蝴蝶般扬起她的裙摆,一个轻盈的旋身后甩开了她原本的舞伴,在耀眼的灯光下不休独舞,雪白的手臂摆动如绸。
这是一个含蓄又放荡的信号——她要寻找新的舞伴了。
周围伸出手来的男人和女人如同见血的鲨鱼,几乎在瞬间一拥而上,淹没了那个魅惑人心的身影。
这场用于放松的酒会已经变成了新的猎场,有钱有权的猎人们疯魔般追逐着那唯一的猎物。
真理医生站在舞池边,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从人性的克制到兽性的喷涌也不过是一瞬间。
砂金,那家伙比起商人,更适合当一个明星,想必所有人都会为他痴狂发疯,直至倾家荡产。
他有些想回研究室了。看一群人像狗一样讨好他们的主人就这么有意思?维里塔斯冷笑,想出这种方法吸引视线的人本身也有够低俗。
人群如摩西分海般让出一条通道,真理医生突然生出极其、非常、万分不妙的预感,他立刻后退一步,却在将要转身的瞬间停住了。
一只近乎完美的手摊开在他眼前——骨节分明、修长纤细,手腕内侧点了一颗小小的红痣。
神秘的红带袖蝶翩翩停留在他面前,邀他共舞。
周围人的目光几乎要把他生吞活剥,真理医生彬彬有礼地伸出右手,将那只略小一些的手握在掌心。
他的嘴角上扬了约30度——出于礼貌,和舞伴对视的目光却仿佛含着硝石擦出的火花。
砂金——你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
那双被新技术改变成深红色的眼瞳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对待爱人一般全心全意。然而不同寻常的微笑还是暴露了这家伙真正的想法——强行憋笑的幸灾乐祸。
真理医生攥紧了那只漂亮的手,怒火在他血液里燃烧,然而他的教养并不支持他在这种场合做出踩脚之类下作的行为,于是他选择了另一种途径发泄怒气——他故意从八拍跳到四拍,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从华尔兹跳到了探戈。
人群逐渐从这对几乎癫狂的伴侣身旁散开,留他们一男一女在光滑如镜面的舞池上旋转、前进。乐团的指挥仿佛也被这放肆的疯狂传染,几乎把指挥棒挥出残影,小提琴的音调尖锐如飞鸟死前的啼鸣,宣告着盛宴的高潮即将到来——
最后一声裂帛的高音响彻,血红的裙摆飞扬如被割喉后喷洒出的一泼血,顷刻间落下,垂坠在地。
“她”如濒死的天鹅般仰起修长雪白的脖颈,躺在男人臂弯中,胸脯剧烈起伏,汗水顺着锁骨滑落,隐入沟壑之间。
一时鸦雀无声。
真理医生左胳膊牢牢地挽着对方的腰,以避免砂金在这种场合摔倒的惨状。
他的心跳得从未如此激烈,几乎震耳欲聋。
他们的交锋竟然起于一支舞——一支再普通不过的华尔兹。
对视间的挑衅、旋转时的配合、错身时的触碰,两个人如狂风中互相追逐的鹰一般,翅羽剪开天幕,最终、不分胜负。
砂金缓缓站直身体,提起裙摆,微弯下腰,行了个优雅的屈膝礼。
真理医生亦然。
而后他们背过身去,分道扬镳。
只有心跳声,在两个人耳边以相同的频率响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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