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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现在付荣眼前的不再是苍白的概括性文字。
周遭的一草一木静默地叙述一个女人的前半生。
淡黄的土地裂开细密的缝隙,干燥的泥屋承载厚重的历史,破陋的木门掩盖旧日的往事。
他看见矮小的门槛边上长着几株夹缝生存的野苗。
他相信过不久,它们会缺水而死。
他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钟月,却见她湿润的脸庞和水灵的眼睛。
她出了汗。
出了很多很多的汗。
他想不出这片荒芜苦困的地方为什么会生出一颗饱满润泽的珍珠。
这里明明不是大海呀。
青紫的烙印在她的脸上大声喧哗。
但是,他仍然觉得它们没有让她的美落败。
他的心怦怦跳着。
突然间,一个气球在男人的膀胱里涨大。
他的思绪从上面转移到下面。
他越是克制体内的欲望,越是放大脑中的念头。
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
付荣不安地东瞄西瞟,似乎在寻找什么宝藏。
钟月长长地饮一口葫芦瓢里清甜的凉水,侧目观察付荣那难以启齿的样子。
她放在水瓢,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汗,说道。
“找洗手间吧?我这儿没有,您随处选个地儿拉吧。”
付荣陡然露出受到惊吓的表情。
钟月又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这回儿,他难为情地看着她足足笑了三分钟。
等待钟月笑够了,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指着对面的小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喏,那儿呢,那儿呢,那就是厕所,洗干净了的。哎呀,怕啥呀!没有门就没有门呗,我又不会偷看。别矫情了,赶快上吧。诶,我先问问,您要吃米饭还是面条?都行?那就吃手擀面。”
付荣一身清爽地走出去,发现丑女人又不见了。
他冲进被柴火熏黑的厨房里,看见红砖炕上放着一个用不锈钢盘盖着的不锈钢盆。
他揭盖盘子,里头是一团正在醒发的白面。
钟月刚走不远,就听到犬吠。
她转过去,看见付荣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男人像只迷路的小狗,去哪儿都要跟着女主人。
能理解的。
毕竟人生地不熟,他怕她又把自己丢下。
付荣默不作声地走在钟月的身后,脑中不经意地浮现一出从未发生过的景象。
这不是出自他的梦,可是陌生的即视感却又如此清晰。
同样是走在硬实的土路上,同样是顶着刺眼的大太阳,同样是存着躁郁的心情。
他还预见到她正要去的地方是一处坟地。
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还是说,他其实是个能够预知未来的超能力者?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他来到钟月身旁,低头看着她手中拎着的黑色塑料袋,问道。
“袋子里面是什么?”
“黄纸蜡烛。”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去坟地。”
付荣的心陡然一坠,内心慌乱地问道。
“去那儿干嘛?”
钟月轻轻柔柔地说道。
“看妈妈,看爸爸,看弟弟。”
“我也可以去吗?”
“狗皮膏药不是都贴上来了嘛。”
付荣遽然被一口郁气噎住了。
他连续吞了几啖口水,惊愕之中夹杂着愤怒地问道。
“我才不想当狗皮药膏!我千里迢迢过来,难道你是想让我走吗?”
他立即后悔问出这个愚蠢的问题了,因为钟月用一抹意味深沉的笑容把他给打发了。
她是完完全全地把他引以为傲的标志性神态给学去了。
你瞧她演绎得多么惟妙惟肖呀。
他在上一秒还处于懊丧当中,而下一秒却独自窃喜起来。
不都说近朱则赤,近墨者黑吗?
她可以得到他的神态和举动的真传,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习惯他的存在呢?
唔,有根有据,事实成立。
那么按照这个逻辑发展下去,她迟早会和他一样患得患失。
这是嫉妒之毒在发挥作用。
她平等地妒忌每个靠近他的女人,就像他平等地妒忌每个靠近她的男人!
他有了同甘共苦的病友,下了地狱也不会感到寂寞。
他期待她能够在将来爆发更多的负面情绪,以便彼此的肉体和灵魂尽快融合一体。
届时,他们不分彼此,犹如一对共存双生子。
谁都离不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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