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的脸上一个极淡的笑容，转瞬就消失不见。

外面的柳絮无法理解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在风的拂中，舞动得更加快。

他：“陛下说得有理，微臣有自知之明，不敢痴心妄想。”

他耐心地等方宏伯平静下来，将老人扶到旁边的椅上，：“先生，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圣上驾崩，时局动，还得尽快拿个章程来。”

方宏伯以抢地，悲痛绝。

很多人意识到不对，在背后议论纷纷。

“请先生仿照圣上的笔迹，撰写遗诏，传位给我。”

方宏伯问：“殿下有什么好主意吗？”

方宏伯浑一震，泪又了下来。

陪魏玄走到最后的，只有陆恒和方宏伯两个人。

魏玄的手臂无力地垂下。

黄昏时分，魏玄吃力地抓起床边的青瓷烛台，重重掷向方宏伯，指着陆恒，骂：“你方才叫他什么？殿下？他是你哪门的殿下？”

您正名。”

方宏伯心觉有异，正：“殿下不妨直言。”

“有先生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他拱了拱手，并不防备方宏伯，“我还有许多事要忙，请先生替我陪伴圣上，多多开解他，安他，让他最后这段路走得安详一些。”

魏玄知自己看走了，在极度的震惊和失望之下，脾气变得更差，动辄打骂人，连方宏伯的面都不肯给。

陆恒抬手替方宏伯挡下这一击，低眉顺目地：“方老先生连着侍奉了陛下好几日，乏虚，力不济，一时认错了人，请陛下恕罪。”

他抬手指着窗，枯瘦的脸上依稀可见睥睨天下的神勇，哑声：“杀，杀……朕没有输，朕不会输……”

魏玄死在四月廿四那日。

渡江之后，魏怀安断断续续地回了几封信，或是说金莲军穷凶极恶，虎视眈眈，或是说自己旧病复发，气息奄奄，言辞十分恭谨，却只字不提回京的事。

好在，陆恒手底下的五万将士负国仇家恨，经历重重磨练，逐渐脱胎换骨，令行禁止，气势惊人。

他跪在阿什河边，舀起满满一瓢冰咙，快把五脏六腑烧成灰烬的燥立刻得到缓解，只觉神清气，浑畅快。

他分三万人，命他们全力清扫金莲军余孽，余下的士兵则趁着雪冰消的好时机，接无人耕的田地，撒下麦，休养生息。

经过这一场浩劫，汴京的百姓已经不剩多少，周遭几个城池也盗寇横行，民不聊生。

魏玄将怒火倾泻到陆恒上，冷笑：“别以为朕不知你在打什么主意，实话告诉你，就算怀安真的有异心，朕再生几个小的，抑或从旁支过继一个孩，也不可能传位给你！”

陆恒从二月等到四月，依旧没有见到魏怀安的影。

陆恒压低声音，说的话却如同惊雷——

“先生曾在无意间跟我提过，您知怎么模仿别人的笔迹。”

他生在团锦簇之中，一生顺风顺，称心如意，本该名留青史，彪炳千秋，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

陆恒似乎再也不会因为魏玄的态度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陆恒定定地看着方宏伯，一双眸亮得慑人。

临死之前，他的上已经看不到几块好，脸上也长满黑斑，连着惨叫了一天一夜，把床帐和被褥抓得到是血，依旧不肯相信自己大限将至。

回光返照的时候，魏玄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柳絮，恍惚间把它们看成漫天大雪，回到十四五岁那年。

他：“我有一个想法，请先生听听可不可行。”

陆恒沉默地看着魏玄的尸首，心里木木的，一儿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