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武寄遥。”肖凉突然说，仿佛在提醒他，“后面写了。”

他边翻看着，喃喃自语：“这是在上海的南京路、这是在……南京的夫庙，这个，应该是杭州的钱塘江边。算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年了。那次我去苏浙那边游玩，碰巧认识了小武，是他带的路。”

爆香葱蒜，又放烧开，煮面。

除了在不得已的恶劣条件下，比如行军和行乞的时候，他还是更净整洁的。他心里想，这小姑娘真是……唉，没办法，他又受伤了，就暂且对付一阵吧。

“张嘴。”

不过十年，他走了很远，很远，远得已经没办法回去了。

但他面上还是一向的冷酷。

他又审视了几空的院落，觉得太没生气了，该置办儿东西了……

顾向卿下辖整个九师，一场战役下来，其中兵士死伤无数，他连牺牲名册都懒得看一，除非军职比较大的。所以肖凉上门拜访，他才得知小武的死讯。

他盯着肖凉的睛，接着：“正好这个位空来了，你这次剿匪有功，也赶上近两年大总统实行重武升衔政策。我已经让廖参谋长写了你的履历和战功报告，上到曹司令那里。”

肖凉张开嘴，溜起筷上的面条，垂着睛，心里既羞赧，又过一丝奇妙的觉，仿佛这样被她“服侍”着，是很舒服的。此时她温柔的声音令他后脑勺一阵酥麻。

饱饭足之后，方初问起了肖凉这两个月大约的经历。当听到“小武死了”，她双瞬时睁大，之后，惋惜的光芒在其中闪动着。她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只叹了气。

顾向卿听到消息后的怔愣也不过是眨之时，人的命对于他来说，如鸿落地，轻贱而无谓。

一次两次夹不上来面条，在方初面前，他尴尬得耳微红，因为这显得有些无能，而他希望自己始终在她心里是大的、无所不能的。于是，他更夹不上来面条了。

悲伤还没在空气里蔓延开，就被顾向卿收住了脚。他把这叠照片放在茶几上，嘴里说的却是另外的话题：“肖凉，你运气不错。于旅长年纪也不小了，去了一趟湘西，毕竟是之地啊，疾复发，回来就下不了床了。”

在家休整了一日，又去营地看了一，肖凉带着照片去了顾家园。小武生前拍摄的相片里竟有好几张顾向卿主角的，而且是在不同的地方，看来两人集匪浅。

肖凉递给了她。

她和小武接不多，可他带自己去大帅府救肖凉的那无畏与坦然，是难忘的。方初直觉，小武是个善良的人。良善之辈的陨落，总是让人唏嘘。有句话讲：“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就是如此。

方初心下第一个反应，竟然是那日书局黄昏下的女，接着明白了肖凉说的“什么人”指哪方面的，于是回答：“没有。”

肖凉左手拿起筷，可能是因为一夜的疲劳，他太累了，手腕一直在发抖。而且，他向来右手用惯了，这几天只吃大饼卷或者馍。左手使筷对他来说十分不适应。

接下来，肖凉问她，这两个月，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落在肩上的力很轻，可肖凉却到一瞬的沉重。他有。

末了，余光里，一张凳靠近了他。方初坐在凳上，声音响起：“把筷给我吧。”

“接下来，你就是肖旅长了，升少将军衔，授二等文虎勋章。”顾向卿起，走到肖凉面前，手掌拍了拍他肩膀上的徽章，笑着说，“前途无量啊！”

肖凉立刻觉察到了她的迟疑，哪怕只是瞬间，但什么也没表。他看向桌面，才发现上面积了一层不薄的灰，接着略微转用睛扫了一圈屋里的家，发现都是如此。

腾腾的面条被端上桌来，肖凉睛都发直了。

“我没想到这个小伙能跟着你。”他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一只手肘撑着太，另一只手将相片接过来，说着。

顾向卿把其中一张相片翻过来，他褐的珠凝视着那三个字，说：“可惜了……可惜了，我都不知他的名字。”

“没有辣椒，你将就着吃吧。”方初说。

虽然听不太懂那些军衔、勋章和称谓，但他明白，他离那个瘦弱的乡下伢，离那个低贱的小叫，离那个无影无踪的杀手，离那个于刀尖舐血的瓢把，已经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