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拍向他脑袋:“怎么?你还想尝尝?”
李晋另一只手摸了摸被打疼的脑袋:“我闻闻是什么味不行啊?”于是把那颗雪白的“药丸”放到鼻尖嗅嗅,面露吃惊,“好甜,这不就是小伢吃的糖丸嘛!”
听到这话,那胸前挂着相机的年轻人轻笑出声,笑容里透着股无奈。
陈焕生在一旁道:“你们知道西药房里会卖一种用来戒大烟的药丸吧?”
其间有弟兄立刻答:“我见过有个亲戚吃这个,跟三当家手里拿着的差不多,也是白色的。那个东西吃了,大烟倒是戒了,结果又对这药丸上瘾了。”
“比大烟还要难戒!”青龙帮中又有一人大声说。
“因为那里面有吗啡。”陈焕生说。
“吗啡是么东西?”大家都问。
“它本来是洋大夫用来给病人止痛的,但极容易上瘾。听说是从大烟里提取出来的。”
“那这也是吗啡做的?”李晋捏着这颗小丸,半眯着眼睛看。
“不全是,里面主要是有一种东西,比吗啡还要让人难以招架,据说叫可露因。毒性和成瘾性比吗啡还要强上几倍。”年轻人好像对此十分了解,总是能在适当的时机从嘴里甩出几句关键的信息。
他面色平静地接着说:“这种药丸是新出的货,大烟叫福寿膏,它就叫‘欢喜丸’,吃了欢喜得像得道成仙一样。
“这么说,你吃过?”李晋好奇地问他。
“没有,我看别人吃。一开始快意得很,后来又饱受折磨。一旦得了它,就等于上了天,没了它跟下地狱一样。”年轻人语气淡淡的,“这东西就是从汉口往外流的,前几天我在上海也看到有人吃。但是租界……暂时进不了。”
“所以他们和你们这个洋人老大交货,就是为了往租界里卖?”肖凉突然开口。
“聪明。”年轻人点了下头。
肖凉又让陈焕生用英文问那个领头的洋人:“和你们交易的这帮人上面是谁?货源是从哪里出的?”
洋人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嘴唇间轻轻飘出两三个单词,那是“无可奉告”的意思,接着语速很快地说了一长串,被陈焕生翻译给肖凉:“他说最好马上放了他,否则大使馆知道了会给督军府发照会,到时候……”
“跟他说,尽管发,就让他们出钱来赎。”肖凉说。
那洋人听了被翻译过来的话,嘲讽地笑了笑:“果然,中国的土匪就是如此贪婪。”
肖凉眼睛扫了一圈地上的货箱,对弟兄们说:“知道该怎么做吧?”
这帮人领会了他的意思,开始一个个端起箱子,走到船边,把里面的东西往江里抛。
洋人看到这一幕,深目圆瞪,红着眼喊着:“你们这帮疯子!这可是一大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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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清晨,江府的小洋楼里一张西式长餐桌上摆着一盘盘饺子,另有吐司配花生酱。高脚杯里盛着洋酒,直筒玻璃杯里满是牛乳。这一桌食物可谓是亦中亦洋、不伦不类,就如同江如海这个人,扭曲而无常。
江家籍贯于天津,只是近些年因为调任来到汉口,但过节时仍保留着在北方时的习惯,比如吃饺子。江如海尤爱薄皮大馅的猪肉大葱饺子,此时,他的二姨太正侍候着他,他吃得嘴唇上油光闪闪。
可桌边一圈,除了他的四个太太和一儿一女,还空了一张椅子,这张椅子总是空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