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林姨便又叫她回屋歇息，说到了就送她去码。

当晚，在俄租界的一个码仓库里，一个穿着中学校服的纤瘦影在垒起的货箱之间穿梭着。

“拐（武汉话，大哥），你说这些云土、‘汉造’还有洋人的手枪，是要运到上海去么？是谁这么大的手笔，最近也没听说有仗要打啊？”这帮人中一个瘦瘪瘪的个男人向打的那个络腮胡大汉问。

走了？是自己一个人去码坐船了吗？林姨纳罕。

方初向那叫明伢的孩看去，怔了一下，这孩有副好相貌，像个秀的女伢，但那双却是呆呆愣愣地看向她。

随着那人的，码上的灯光也依稀照来。方初接着这一光亮，右手四指圈住手枪握柄，指扣在扳机上，迅速转过，对着门就是一枪。

终于，在掀开第十几个箱的盖后，她摸到了一支西式手枪，里兴奋的光芒。正当她要伸手去拿的时候，却听到后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姨解释：“这是我儿明伢，大名林安明，早两年发烧烧坏了脑，倒是不太严重，就是反应有迟钝。”

大汉听完笑得声如洪钟，笑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响着，他喝：“他谁打仗！只要老能挣钱就行！妈的这几十年江上就没太平过，兜里有银才是正，那甚？”说罢吩咐他那十来个手下各自去搬货。

她只得也照了。

然而，她如今的枪法属实让人难以恭维，这一弹，连来人的发丝都没着。

等到林姨在厨房里把今日家里的活计都差不多完，去厢房提醒方初要走时，却发现已经不见了人影，只见到床铺上留下的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的纸，上面写着：“谢谢林姨。我走了。勿念。”

等到她觉自己落地的时候，一抬瞧，却已无法从那隙里窥见丝毫的光芒，看来她被放了船上的货舱。不过，脚下的船还没有开动的迹象，那么就有机会和时间带着她想要的东西下船。

方初正在这偌大的仓库里来回翻找着什么。

这一顿饭已是她倾尽所能赶制的丰盛一餐，有从街上买的最新鲜的武昌鱼，又心思炖了锅莲藕排骨汤。

忽然，她闻到一丝火药味，忙循着这味向仓库的一个角落奔去。不巧此时却有一帮人向仓库内走来。

林姨将她暂时安顿在一旁的厢房里歇息，便去准备饭菜。

：“姑娘，你拿着船票赶走吧。你一个孤零零的女伢，我一个拖家带的婆，行凶的肯定是个大恶之人，我们又哪里斗得过啊！”

她赶钻其中一个半空的箱里，把旁边的盖盖在自己上。

方初跟着林姨踏过了一条窄窄的掉了漆的土黄的门槛，简陋的木门后有个短发的小伢在石磨旁玩耍，据估计八九岁大。

在几阵稀疏的脚步声之后，她听到货舱的门被合上的声音，遂掀开盖，从箱里探来，地了一气，然后在附近的箱周围摸索着。

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方初大气都不敢，睛向上凝视着箱盖之间的隙，向外看去。

面对无情的枪，方初不敢确定自己的枪就会比他快，拿着枪的右手已然垂立在旁。

方初却吃得味同嚼蜡，但她还是自己吃下去，因为她知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力。

那人也掏了一把枪，对着她的影，厉声：“把枪放下！”

她连忙将那把手枪囫囵个握在手里，但在黑暗中，从没使用过这玩意的她本不知手指要抓在哪里。

—— ——

她看方初了，便搀着她回了自己的家，一个与怀兴里隔着两三街的小巷，这里居住的都是苦力的平百姓和走街串巷的小商贩。

很快，她就觉自己随着这箱被提起，接着颠簸来去，有像小时候在江南外祖母家时坐轿的觉，不过这次的“轿”可是坐得提心吊胆。

“把枪扔到地上，踢远些！”

直到一个人影离她睛越来越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衣服上的纹理。

“我的姑娘，听话，跟着林姨先回家。下午就坐船回江苏吧。你一个人在汉，哪里能保全自己呢？”林姨又拽起她的胳膊，语重心长地说。

那人一步步走来，影越发显得大，她的心一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