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去叫他一块来吃饭，他别别扭扭的，吃一口叹一口。

“元龙......元龙，我错了，用人不疑，我不该防着你。”我巴结地凑上来给他添茶，茶盏里的茶水轻晃，倒映出他眼眸微动。“元龙处处为我着想，替我奔波劳碌。如此赤子心肠，我竟然妄自揣测，真是小人之心。——明日，明日我把元龙的床铺都搬到书房去，元龙在那睡都成。”

似乎很好哄，他消气了。

次日睡醒就觉得身体松泛许多，必然是大好了。虽有元龙阻拦，可我说什么也跟他一同去监工。

我与他分别在上下游，约莫一个时辰又下起雨来。我走的急，雨具都在上游侍从那，无奈之下找了片芭蕉树勉强避雨。

百无聊赖间，正数着从蕉叶上滴下来的雨点，远处就听见趟水的脚步，匆忙而来。

元龙撑着伞跑到跟前，把我遮到伞下。油纸伞倾斜，雨水顺着伞骨都滴在他背后的衣服上。

“是晚生思虑不周......”他一袭碧色长衫在细雨的浸润下变得鲜浓重彩，脸上挂着水痕，眼睛似乎也湿漉漉的。

“无妨，正好元龙来了，同我一道去......”我挂念着刚垒上的石墙不要被雨水冲坏，转身要走。

“——别去！”元龙把我的胳膊牵住，惊愕之间，又慌乱地松了手“眼下雨大，主公大病初愈，别淋坏了......”

“我不要紧，元龙还有多的雨伞吗？”

他背着的手里握着一柄伞，慢吞吞地递出来，神色怏怏。

我打着伞冲进雨里，走了两步回头冲他道：“元龙先躲雨去吧，我一人就行。”

他站在芭蕉树下没动，眼睛一直望着我，似乎带着手足无措的窘迫。

“......快找户农家避雨！”

“......”

雨势愈发猛烈，我们的声音都淹没在一片水声中。

晚上回来元龙一直神色怔愣，饭也没吃上几口。看他耳尖泛红，还以为是发烧了，找了医师来诊断说是劳心劳神，修养几日就好了。

我万分愧疚，到底把元龙累病了。好在水利工程都差不多竣工了，明天权当休沐一天，好生休息。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元龙还没动静，我疑心是睡迷糊了，偷溜到他房里。见他就睡在书案边上，眼底乌青，烛台里的蜡烛烧得灯芯都不剩，谁知道他昨晚在这挑灯夜读多久。

好奇他读的什么圣贤书，我做小人行径，悄无声息地瞥他案上的书。战战兢兢，慌乱间只看见什么“断袖”“董贤”“龙阳之好”一类的话。

今天说是休沐，他又跑去田里看庄稼，像避着人似的。

白天躲了一天，夜里沐浴之时他却找上来，讨债似的气势汹汹。

“元龙，我在洗澡呢，你这么于礼不合......”

“——不！晚生就是为此事而来！没关系！虽然主公是男子，我也......”他不听劝阻大步闯进来。

我来不及找衣服他就停在屏风外，迟疑了片刻慷慨陈词：“晚生与主公一见如故，愿意终身追随主公共图大业。晚生虽为男子，却从不受儒礼拘束，随心而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