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英勇的好孩。”乔纳慨。

再看他，缓缓开：“有个不到15岁的艾尔迪亚孩，上战场前跟我哭，说不想变成杀人凶手。等他真正站上那片沙地，他开枪打死了5个中东士兵。”

“把他给我们吧，”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伸手，“这是你的朋友，是吗？你可以去雷贝利欧疗养院看他。”

乔纳识趣地没再发问。

待列车停稳，车上的负伤兵们陆陆续续地走下车厢。

“你怎么了，克鲁格先生？”乔纳一边扶住他下车，一边问。

“那是你的自由。”说完这句话后克鲁格便低下没再吱声。

克鲁格稍微平复下来，冷看着一切，一言不发。

克鲁格没理会他的评价：“第二天他被飞过来的炮弹炸断了一条。他一面痛哭涕一面请求长官让他继续上战场。我问他，为什么这么拼命。他说要让病重的母亲得救，要成为荣誉莱人。长官同意他继续上战场。然后他死了。”

“谢谢你，记者。”克鲁格用发抖的声音谢，乔纳注意到他的脸上沁细密的汗珠，仿佛在忍受莫大的痛苦般息。

“所以如果你想知什么前线作战的英勇经历，那么你找错人了。我只是一个躲在战壕后面的胆小鬼而已，没有我的同伴们，我早就死了。”克鲁格冷漠地结束了他的叙述。

“雷贝利欧到了。”

克鲁格没有立刻放手，他抓着乔纳的衣袖，对他低语了什么。

乔纳打着哈哈：“请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乔纳看见旁的克鲁格挣扎地扶着墙站起来，抓住靠在一旁的肘杖，试图向前走。没走几步，克鲁格就轰然跌坐在地上，即使他全颤抖地试图爬起来，也是徒劳。

“没什么。”

“在战争打响的时刻，在士兵们冒着生命危险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时刻，我猜他们心中一定有某激烈的情在动着。但在炮弹的隆隆声下，看到他们义无反顾地接受死亡，去谋求属于自己的荣光；之后我看到还活着的人，完完全全地变成一行尸走。你在后方看到的还不够多吗，记者？”

克鲁格愣了愣，他的脸比刚才还要难看，像是重新认清了自己的面孔般，又或者是刚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他才发觉自己失言，停顿了一下才重新用平静的语气另起一个新话题：“我被一个中东士兵打伤了肋骨，摔在地上。那时候一个中东的中尉突然阻止了那个士兵，我趁尘土飞扬的时候躲起来，侥幸活了下来。”

他赶伸手去扶起克鲁格，把他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另一边肩膀上，等他站定后，再把肘杖递给他。

车厢外有接应的工作人员，他们像赶着羊一样呦喝着负伤兵们，一片喧闹。

制服男人不耐烦地跺了跺脚，看在记者的份上没有多说。

“您！”乔纳几乎压抑不住声音要喊来，“克鲁格先生，您不应该这样说……”

很多士兵其实都不愿意让记者记录下他们的经历和话语，多是怕说些不符合主的话。而克鲁格却显得格外不同，他不仅接受了乔纳的采访，还任由他记录下自己的话。

乔纳目送着克鲁格远去，他的背影给自己一远征军的壮烈和牺牲。乔纳把这归结于他是一位在战场上饱受蹂躏的、见证过太多生命消散的可怜士兵。他很有阅历。乔纳如是想，转离开了车站。

很快，克鲁格艰难地扶住肘杖，一步一步地跟在制服男人后离开了。

克鲁格颓然地阖上睛，他整个人都靠在乔纳上，乔纳却觉搀扶的人只剩下骨架，轻得没甚重量。

克鲁格没等乔纳回答就接着说下去：“在那些糙搭建起来的帐篷里，我唯一看见的就是为了那被夸大其词地称作‘荣光’的东西，人们付了多少昂贵的代价！”

他安地拍了拍克鲁格的肩膀：“不用担心，你刚才说的话我不会给我的编辑看的。”

乔纳尴尬地摸摸鼻，他合上笔记本，听见了车厢外的汽笛声和喧哗声。

乔纳凝视起前这个暗的男人，他已在战场上失去了的一分，显然，还有更不为人知的一分他也一并遗留在了战场。

于是他噤声，只是拿着笔记录下来克鲁格的话。

乔纳其实早就知，莱军里有许多人对艾尔迪亚人抱有很大的歧视，但这是人之常情，在所难免。可当他被克鲁格带到当下的语境，他便一下语住，不好拿“军营之常态”来搪前这个负伤兵了。

可怜的人。他在心里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