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速很慢，有时候又有些语无次，司云落只是静静听着。

司云落扭过，看见了似曾相识的饕餮面。

夕西下，海面上铺了一层碎金，凤凰翎羽一样金灿灿的颜，有些晃。

闻既白似是想起了什么，勉扯一丝笑容。

司云落在神庙外的一块大礁石上找到了闻既白。她爬上去，坐到他的边。

司云落却只是摇摇，依旧坐在礁石上。

司云落这样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面人朗地笑了起来，评价：“你与那些自诩清的神兽不一样，竟然会为鱼妇这等凶兽说话。”

“是了，落落你说过的，与其信命，不如相信自己。”

他的声音从面后传来，瓮声瓮气的。

人群三三两两散去，玩耍的稚童也被叫回了家。很快，海浪拍打的岸边，只剩司云落独自一人。

“那么，再见了，小凤凰～”

闻既白不用看，便知晓是她来了，一双盯着面前如火如荼的忙碌景象。看着原本栩栩如生的龙女神像，被重获新生的狂人们推倒在地，又在重锤击打下碎成几截，被合力推大海。

司云落仰起脸，认真看他。

两人没再说话。

“我只能预言即将到来的灾祸，却无力改变……与你们的血脉是完全不同的，有时候我会在想，师尊把我捡回玄灵宗，是否本就是一个错误。”

过了一会儿，闻既白起离开，回去查看慕星衍的伤势，问司云落是否要同他一起。

“我煮了粥。”

“时机到了，你会知的。”

忽然有双手自后虚虚环住了她的腰际，先是轻柔的试探，随后逐渐箍了她。

面下的人竖起一手指放在边，又示意她看向那些肆意庆祝的人们。

“当时我算来了的，我以为、我以为龙女指的是你，才不肯让你面。当发现原来卦象所指是海珠之后，我竟然松了一气，想着只要我边的人平安无事就好了，哪怕会有旁人代替去死。”

她冷旁观着，这一切与她毫无关联。

司云落的声音平静而毫无波澜。

司云落有时候觉得，没有比她更自私的人。

闻既白开说话时，连声音都在颤抖。

“当然该死。有的时候也会觉得可笑，原来海珠心心念念为之牺牲的，竟然是这样的一群信徒。”

“不错，他们不明是非，颠倒黑白，对不起神明的付。”

直到再次有人坐在了她的侧。

“但转念一想，她曾在此生活数千年，不可谓不了解后果，却依然了这样的选择。由此可见，后名于她而言不值一提，在值得和愿意之间，她选愿意。”

如果闻既白都觉得自己自私，那她又算什么？

海怪消失后，大海归于风平浪静，久违的和煦日光再次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海风中夹杂的咸腥汽扑面而来，无端让人想起了那化为泡沫的龙女。

面人显然来了兴致，问她：“你也觉得，这些人该死吗？”

“瞧这些愚蠢的人类，他们完全不会知，刚刚失去了唯一的神明。”

熟悉的气息停留在耳畔，又扑在颊边。

司云落轻而易举拨开他的手，对他眨了眨。

“你的已经很好了。在你的帮助下，如今海底亡灵已尽数往生，岸上居民也无一伤亡，算得上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好的结果。”

“落落，其实……我是个很自私的人。”

她趁其不备，伸手去揭他脸上的面，却乎意料地扑了个空。

“跟我回去吧。”

“是你？”

预言中生机尽绝的场景没有发生，或许落落说得对，天命并非不可改变，人力亦可扭转结局。

完这件事的人们呼起来，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人会知，他们曾经诚心供奉的龙女，刚刚牺牲了自己，换取此地沿海一带的平安。

神庙前载歌载舞，十分闹，或许用不了多久，人们又会树立新的信仰，供奉虚无缥缈的木偶。

那人的虚影在空气中扭曲，又缓缓消失，归于虚无。

司云落像第一次见他时，他对她的那样，牵住了他的衣袖，想要给予他一些力量。

慕星衍放柔了语气，连落下的吻都带了几分迟疑。

“凶兽又如何？饕餮、穷奇亦是凶兽，我现在更加好奇的是，你是哪一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