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细致,如今竟——
罢了,而今主子对小殿下做什么都不必惊讶。毕竟,下回可能会有更让人惊讶的等着他呢。
曹丕亲自推了轮椅走出殿门,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带着冷冽清甜的气息,曹植不由自主深吸了口气,将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在他的印象中,他从一入宫便入住偏殿,到再醒过来便宿在含章殿,虽不知过了几日,但印象中这是他首次在皇宫里行走——好吧,虽然是被人推着,他从未来过主殿,如今竟也有些好奇,于是悄悄抬起头四处张望。
他的一举一动被后面推动轮椅的人尽收眼底,曹丕不自觉露出笑意,随后又觉得有些心酸:虽说王侯们成年后会在宫外置办府邸,但到底是皇族,进宫拜见也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而他却在登基那日便把人通通遣走,就连新年也不许回京。说起来,这大概还是子建第一次在宫里逛。思及此,他边走边问:“如今梅花开得还不错……要不要去花园看看?”
察觉到轮椅上的人轻轻点头,曹丕将轮椅转了方向,向花园走去。一路上总要经过这样那样的建筑,他也不待曹植询问,自顾自的就介绍起来,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太极殿附近。
曹丕明显感觉轮椅上的人忽的坐的笔直,两个肩膀也端了起来,就算只看背部也知道此人现在僵硬不已。他将手放在曹植肩膀,却没想到对方哆嗦了一下,更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子建?”曹丕这才意识到不对,他停下脚步走到轮椅前,蹲下身握住曹植裸露在外的双手——那双手一直抱着只铜制手炉暖着,倒是温暖得很,“怎么了?”
只见曹植紧闭双眼,整个人都在哆嗦,直到被曹丕握住双手,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声音里带着歉意:“臣弟不知……只是心里突然难受得紧……让陛下担忧了……”
曹丕担心他心疾复发:“要不要宣太医过来看看?”
曹植摇头。这一路上他虽表现得并不十分在意,然而,能跟兄长一起在皇宫散步,更何况还是兄长亲自为他推轮椅,内侍和侍卫都远远的跟着,无人打扰,这可是他以前在封地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他又怎么舍得浪费掉这样的机会。他按下胸口泛起的阵阵不安情绪,强撑着扯出一个笑:“臣弟想看梅花,不知能否劳烦陛下……”
曹丕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盯着曹植的眼睛,曹植被他盯得有些紧张,视线不由自主的向旁看去,结果却看到不远处有两人正向这边走来。
司徒华歆和太尉贾诩。
两位大人老当益壮,步伐并不缓慢,当曹丕顺着曹植的视线看去时,两人已经走到身边施礼:“参见陛下。参见安——”
“朕与四公子正要去赏花,”两人的话并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了,曹丕面无表情冷冷的丢出一句,“不知二位大人有何要事,前来打扰朕与家人团聚?”
他将打扰两个字重重咬在嘴里,摆明了就是对二人拦在这里不满。
二人皆是重臣,知道皇帝正在宫里散步并不奇怪,曹丕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不满,他是看二人来者不善,八成还是早朝的那档子事。偏偏子建现下正在自己身边,这二人倒是还一口一个安乡侯叫着,当真拿朕的话当耳旁风?
思及此,他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曹植并不知道一早在朝堂上发生的事,华歆和贾诩都是父亲在世时便委以重任的权臣,贾诩自不必说,曾有传言,当年父亲便是听了贾诩的话才立曹丕为太子,也正因如此,曹丕即位便拜贾诩为太尉;司徒华歆,处平则以和养德,遭变则以断蹈义。两位都是对兄长乃至这个朝代不可替代之人,只是有要事禀报,缘何兄长脸色如此难看?
他只当两位大人是找曹丕有要事商讨,从没想过原来这要事是与自己相关,他见两位大人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想着大概是自己在场他们不方便谈,于是道:“两位大人想必与陛下有要事相谈,臣弟先行告退。”
说完才想起自己还在轮椅上,如何先行告退?他尴尬的四处张望,希望有个侍卫可以过来将他推走。只可惜宫人们都被交代过万不可上前,他左顾右盼了半天,也没人敢凑上前来。他只好自己握住两个轮子,希望可以自给自足,只是如果不是经过一点点训练,一个平常人哪里会驱动轮椅,他折腾了半天,轮椅也不过是原地打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