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贺七娘对此也全未多想。

没了血气的风卷起酒香，贺七娘撑在石桌上的手徐徐抚上自己的小腹，神彻底暗了下去。

前世之时，方砚清曾应她所求，带她一起去东都，陪她走过很长一段旅程。

他应可镇定自若，继续维持他私塾夫的仪态。

贺七娘被方砚清文绉绉的一番话念得发懵，本就提不起神，现下更是前发，只觉重脚轻。

明明是双手并一齐齐挂在墙的诡异姿势，谈吐间的神，却好似十分镇定。

“见此桃树之间有熟悉孩童攀爬，又见贺家娘你几经吵闹仍未门，所以，怕你是有不适，因而逗留在院外，想问问你可需要帮忙。”

“抱歉，刚才是被惊着了。不过，方夫，你怎么过来了？”

目光躲闪，方砚清嗫嚅央。

“某今日举止失仪，现下所求，确有失妥当。然土围虽不作，亦较某量有余，能否劳烦贺家娘，借家中木梯一用。”

今日开坛的这批酒，是她试着用新制成的酒曲酿来的。工序复杂，便是这黍米下酘的功夫，她都来来回回折腾了七八回。

看着那张恍若隔世的脸，听着他熟悉的温嗓音，贺七娘抬起袖蹭了蹭被泪淹糊的。

“今日，某于书塾观夕霞似光锦缎，一时看得迷走到此。”

因此，她也无力与他过多寒暄。

放下因旧梦而起的防备与尖锐，贺七娘再开时，自是客气了不少。

倒没想着，连带着这后劲，竟也更大些。

他这一开回应，其尾蕴着的多情风之态，也瞬时随之散尽。

贺七娘敛眉，于间溢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今日品来，酒香更为醇厚，更为丰满，引人贪杯。

方砚清自诩他方才所说，遣词造句全无失礼之。

轻轻了，贺七娘不在意地冲他摆摆手，对方砚清回。

“贺家娘且慢，某尚有一事想求！”

她急需躺下，再好好理理她这混的脑。

“方才是因一时情急，才会贸然唤了贺家娘你的名字。若你不喜，某自当谨言慎行，再不冒犯了贺家娘。”

作者有话说：

哪怕他们眉之间的确有几分相似，可前这人，却是村尾私塾的那位方砚清，方夫。

不急不躁，温有礼。

原来，此刻正是今日傍晚时分，她饮下那才开坛的新酒之后。

可待他期盼的神，对上贺七娘茫然的双眸。

到底是同他后的晚霞一般，彻底烧红了脸。

就像方才的那场两相对望，还有与之重叠的许瑜的影，不过都是贺七娘酣醉之后的错觉。

“只家中还有些事需要理，就先去了，您请自便。”

洛村的家中。

“无妨！无妨！原是某失礼在先。”

令她这个浸在酒香里长大的人，几碗下肚，竟浇了一场南柯旧梦。

谁料，还未走两步，后又是响起方砚清的声音。

在那段骤然变得无助的黑暗里，方砚清帮了她许多。

“贺娘，劳你借我木梯用用，我，我下不去了......”

只因她已看清，这人，既不是洛村的许瑜，也并非东都旧梦中的许瑜。

酘：将煮熟或蒸熟的饭颗，投曲中，作为发酵材料，称为“酘”。（引用自《酿酒科技》2021年第1期《中华酒文化探源——《齐民要术》中的制曲酿酒术》）

算不得清明的神扫过石桌，看清残留在碗底的酒，贺七娘终是回过了神。

“多谢方夫。我没事，方夫不必担心。”

而院墙之上，因院内女娘一声斥，而吓得一攀上院墙的动作猛停的青衫男，也终是在这时有了回应。

说罢，贺七娘转便打算回屋。

“哦，这样啊。”

方砚清闻言，面温和笑意，稳重自持得就好像他并未挂在旁人墙。

只那话里的内容，着实令贺七娘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