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怀安透过窟窿望着秋日湛蓝的天空，要是赌它九天不下雨，倒是很方便中秋赏月，可是谁敢打这个赌啊！

怀安修好屋, 自然也觉得饿了，将号板一拆，坐在考箱上生炉。

经过一整天的排队、搜检、名，生员们又困又乏，是以过了申时，整个贡院都安静下来，只听得到阵阵虫鸣。

小的显然玩不过大的，于是沈聿睁睁看着他从“一冬”背到了“六鱼”。

男孩看到沈聿，睛又圆又大，歪着脑袋问：“你是谁？”

大的有七八岁，小的只有四五岁，两个娃娃梳着漂亮的抓髻，骑坐在门槛上丢沙包和羊骨，输了的要背《训蒙骈句》。

都到这时候了，他当然是只顾自己舒服, 不顾他人死活啦！

龙门官站在仪门外宣布考场纪律，声如洪钟，摄人心魄：“奉旨开科，考生若有舞弊情状，一律枷号示众，罚罪为民……”

是贡院随便取用的，炉火上烹上一小锅, 开后下米，腊切丁，小葱切葱, 再次烧开下腊, 不多时, 米香气飘满号舍外的整个廊, 引来不少考生探观望。

“脸，柳眉舒。两行雁字，一纸鱼书，一纸鱼书……”孩卡壳了。

怀安偷偷翻了个白, 舀一碗粥, 拿一块荷叶饼在炉上烘着，卷这, 有滋有味的用完一顿晚饭。

“好嘞军爷。”

这场苦不堪言的磨砺，却是每个读书人跻士林的必经之路。

怀安又从考箱里拿几个油纸包，里面是切片的酱，六必居的酱瓜, 还现场切了个松, 用蒜末酱醋香油一拌。

“……”

“日晴燕语，天阔雁行疏。”沈聿走上前，提示。

同考官一时无言以对, 瘪着嘴背着手离开。

巡场的同考官也认得他, 见他正将丰盛的晚餐一样一样的摆在号板上，忍不住问：“要不要给你壶酒啊少爷？”

一边钉，一边恶狠狠地骂：“我堂堂一个六品官，文武兼备，圣上赐服，考个试还得修房，等我去的，非参他一本……”

真是师不利啊！

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变得更糟了，他将考箱甩在地上，起袖，取钉锤油布开始修补房。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怀安被分到的号房是还算宽敞的老号，还没来得及兴，举发现棚破了个大窟窿。

“肃静！”巡场的官军经过，凶神恶煞的吼他。

今天只是场，不考题，蹲在号房门洗过碗筷，在狭窄的号舍内舒展几下，在周边撒上苏大夫特制的防蚊虫药，挂上号帘，将两块桌板拆下来一拼，再铺上被褥，就是他们未来九天休息的“床”。

沈聿下衙回家时，天已经黑，一下车便微微一愣，他家门前正坐着一对儿红齿白的小娃娃。

仪门外静悄悄的，只间或有衣料的簌簌声，生员们被一条条严明的例律唬的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第198章

男孩显然一脑门浆糊，女孩亮的眸打量沈聿：“红袍玉带……”

怀安背着沉重的考箱移门，照号牌上的号码寻找自己的号房。

想到白天众人送考时的场面，不禁动万分——家人们一定特别担心他，不知味，寝不能眠吧！

贡院供考生考试的号舍是相互独立的，此后的九天七夜里，答卷、吃喝和睡觉，都要跻在这间三尺见方仄狭隘的空间里，有些老旧的号舍，棚破损，连风雨都没个遮挡，倘若雨打了试卷，相当于主动放弃考试……

“不算不算！”女孩的声音清脆如铜铃：“这位大伯不要提醒他。”

三千多名生员一一验份，等他们真正在仪门外排队时，业已到了午后。

前后左右的“邻居们”低看向自己手中的粮，顿觉难以下咽。

她忽然睛一亮：“你不是大伯，是祖父，祖父！”

此时已是下晌。生员门从凌晨便发排队, 没有用中饭，早已经饥辘辘，纷纷拿自带的粮、糕饼充饥。

门房刚来解释，沈聿示意他下去，抱起男孩坐在了门槛上：“你们猜猜看？”

沈聿朗声大笑，一把将扑上来的洮儿抱在怀里，另一个小娃娃，自然是他的长孙沈沛了。

怀安抬：“真的假的？”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的柝，小时候不识字，对着牌位认成了沈拆……

接着，又是三声炮响，龙门官沉声喝：“开龙门。”

可即便如此，怀挟之风依旧屡禁不止，夹带的小抄样繁多，只要躲过搜环节，到号房之内，几乎不会再被发现。

怀安辗转睡不着觉，给自己泡了一杯蜂桃饮补补脑，那是岳母为他们准备的，提前将桃捣碎成泥装罐里带考场，随喝随泡，补充力，提神醒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