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在审讯室兼职速记员的经验告诉她，被问话的人无论有罪与否；问话者无论是耐心和煦地询问，还是用警敲着墙审问，都不会那么顺利。每个人都有秘密——兴许没有“秘密”那么机密，更多的只是“不愿意跟别人提起的事”而已。于是她也选择让自己休息一下——今晚注定会是一个长夜。

威廉弯曲的手臂上搭着一张狼。他站得笔直，这个动作让他看上去像是级餐厅里挽着餐巾的侍者。他回了声“好”，就把狼披在了肩上。这分明是一整张少年冰原狼的，去掉尾和四肢，剩下的料足够给五岁小孩两件大氅，在他肩上却像只乖巧的狐狸犬。狼和狼尾无力地晃在他前，一看不它生前是能生吞雄鹿的白狼。维多利亚听罗莎林说过，威廉母亲祖上是来自乌尔夫冰原的狼族人——狼族血统显然在威廉的型和灰眸里都有现。遗憾的是，韦德夫人在罗莎林刚被领养不久后就意外坠楼去世了，那时只有三岁的维多利亚还没有机会认识她。狼族和罗宾这样的鹰族，还有米特尔兰大陆上几乎已灭绝的熊族都被称为“兽语者”或“驭兽人”。维多利亚儿时一直有想要跟威廉去逛戏团后台的愿望——她好奇这神奇的天赋有没有在他的血里淌——实际上对这个想法的忱到今天都还没有消退。

十几个人站在远光灯在地面上扫几方光亮里，大分都在站台上排队。维多利亚略地算了一下，至少有五十个人——都是来参加葬礼的。神使把车停在离人群较远的角落，远到维多利亚看不清那些人的五官。

“好的，里弗福特伯爵。”他可能真的困了，也可能只是不想继续说下去而找了个借，但无论是哪情况，维多利亚心里明白，她暂时无法从伯爵嘴里撬更多的话。

女警在车刚停稳，卡洛斯拉起手刹的瞬间已经掰开了车门把手，迫不及待要开始今晚的“取证工作”。她下了车，凉如冰锥的风她的衣袖和鼻腔，松柏的味让风又清冷了几许。她环顾四周，意识到他们泊在了海蛇峰山腰的停车坪上，四周起伏的山峦把这个人工平台掬在手心里。然后她又抬下，瞻仰北境第一峰的英姿，却发现它的大半个躯都被不知是人间的雾还是天上的云隐了去。月亮坐在一团厚重的云朵上，外围长着一圈边，照得山的雾也显得有些糙——这预示着明日的降雨。两钢轨架于坡面之上，直缠在山的那圈雾气里，宛如直通天国的大。两条轨上各坠着一个浑长着大大小小齿的、长方形的金属盒，月光下反着冷酷的光。一个正徐徐向上攀升，另一个缓缓朝停车坪里的人落。它们后后稠的白烟，让夜晚更加迷离了。这是往来于山脚和山腰之间的空中轨车，也只停山和山腰两站。它跟城市轨车一样，都是靠蒸汽动力推动；也跟横跨南北双境、穿山而过的双号“蒸汽海龙”一样，都由着灰邮差帽的驾驶员作；但是由于架铁轨承重有限，它每车次只有最多两节车厢：一节是蒸汽引擎，一节载人——海国人把火车喊作“蒸汽海龙”，因为它外形就像是远古神话里长着龙鳞的型海蛇。但是与“海龙”相比，空中轨车只能算是蛇脊椎上的一节而已。空中轨车的安在车厢上，固定在封闭的钢梁里，所以无论是海的低温，还是北境冬季的恶劣天气都无法影响它兢兢业业地、顺畅地转动——这也是为什么悬浮式轨车比普通轨车更适合常年积雪的山区的原因。

你说的话，但是随你怎么说吧。

伯爵下车的时候提到，装着夫人的棺椁已经被运到山的车站里了。过了几分钟，神使把尾箱里的工箱取了来，朝停车坪对角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男仆过来，让他们带走了两只沉重的箱，然后指着站台上几个着面、裹着狼的人，转对威廉说：“你和布鲁克女士要和他们坐同一趟车上去。上面吧，免得被拍到。我们山再见。”　说完，他牵起伯爵的手走向车站外的人群，电灯照耀下的候车区。维多利亚注视着他把伯爵的手到一个男仆手里，叮嘱了男仆几句话——就像是某班仪式。但他上没有那“活终于完了，就给你了兄弟”的卸了货的轻松，反而背上了些许落寞——如果照顾他这位外甥是一工作，他大概是乐意无偿加班的。

维多利亚和搭档并排走向车站，靴上的铃铛随步伐作响，像是某召唤亡灵的歌。皓月悬于山巅，午夜将近，生与死的大门就要敞开了。

“走吧搭档。”　在伯爵和神使走远之后，维多利亚上面对早已好面的威廉说，木质面把她的声音捂得闷闷地。

小车继续颠簸在山路上。不知过了多久，车速减缓，温和的白光从四面了车窗。“我们到了。”卡洛斯柔声提醒。

“抱歉警察小，摇晃的车厢总让我犯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先打个盹。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聊天，你想知的事我都会告诉你的。”　伯爵说，声线懒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