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这不动声的能力大约也是爸爸遗传给我的——只有什么都不知才能从村里来念大学。

8

江大住宿条件很不错，我有了三个舍友，都是城里人，两个江城的，一个越城的。

全村人凑钱给我买了一张铁票，他们说，咱村去的是闺女儿，又不是糙小，总不能坐车呀。

看见我兴趣，她看看我们下午都没有课，索拉着我准备一探白鹿原，说要带我“长长见识”。

她熟练地向悄无声息来到我们边的面侍者单。

我想说，我们村里这么穷，什么时候有钱建的祠堂啊？但是那时气氛太可怕，我没敢问。

我人生中第一次离开村方圆十里，到了江城，到了大城市里来。铁票只有一张，爸爸没有跟来。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和爸爸分开这么远。

我低着匆匆走过。

中央大厅里三三两两也有不少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着和我们领到的同款的面。他们一分站着或坐着，手上牵着绳，另外一分跪着，脖上系着项圈，被他们手上的绳牵着。

怎么可能吓到我。我心想，村里但凡有个女人

白鹿原的地址和几个失踪校友失踪之地十分接近。我兴趣地向她连连追问。

后面三天，村里几乎看不到以前一直游手好闲的男人们了，就算偶尔看见几个，也是一脸令人作呕的餍足回味的表情。

而听说她要跪祠堂，村里的打光的汉们全都围拢过来，指指，哈哈大笑，神，心照不宣。

爸爸虎着脸带她去找胡老三，胡老三哈腰地答应我爸让她跪三天的祠堂。

好，喜打女人，经常拽着她的发在村里拖着走，间杂着还要甩几个耳光。

“还是静安，老一。”她说，然后示意他把菜单递给我，又说：“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吧？希望没有吓着你。”

舍友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带着我在刷了会员卡，各领了一只面，然后在负一层的中央大厅随便拣了条沙发坐了下来。

我和我的舍友们都相洽。这可不是个容易的事儿，毕竟城市对乡村的歧视仍然没有完全消除。

我知家暴是违法的，但是我们村里一直这样，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我享有一特权，因为我爸只有我一个亲闺女，指望我读书挣钱呢。还是那句话，他们不敢悖着我爸。

那个女人当场脸刷得一下变得惨白，几乎要过去。不知为什么，那个神情让我突然就想到了哥哥。

我向我的舍友们询问白鹿街。她们对那一块儿都熟，那边有一条街的礼品店，书店，奢侈品店，就是在赚江大有钱学生的钱。

我的其中一位舍友是个富二代，我一直有意与她结，现在看来这结果然是有用的。

她看来我想问的不是那些所有人都知的东西，而是另外的，更隐秘的东西。

白鹿原属于半地下结构，在一家奢侈品店的试衣间里，是一家城的空置仓库，整个建筑严格来说都算地下室——占地数千平米，分三层的地下室，而且采取严格的会员制，每年都要取一笔不菲的会费。要不是我的舍友家里颇有些能量，我怕是一辈也不来这里。

我一也不意外。杨是江大的学生，康姨是一家旅馆的门房，还有很多已经埋骨的阿姨们，她们或曾经是某大学的学生，有父母同学，或曾经是某单位的职工，有丈夫儿女。

6

暑假要结束了。

平淡无奇的大一生活很快就过去了。课余时间，我加了学校的新闻社。翻阅往期报时，我看见一则寻人启事：杨悦学在校外几百米不到的白鹿街失踪。

我觉得可能是我从爸爸那里继承到的一基因在起作用：总是能让人轻易产生亲切，同时又足够锐，能看见很多细节之，又足够聪慧，能够支持我合适的判断，并采取恰当的行动。这些可是人际往的不二法门，窝在村里十八年，我这一手绝技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7

等另外两个舍友结伴去打饭了她才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白鹿街上有一家有名的“会所”叫白鹿原，一边说还一边向我挤眉，确认我真的理解了“会所”的层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