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尚,如今入了宫,便晓得斯人已去,可遗风盛行,宫中京师,甚至勾栏伎院,教坊名伶,皆以这种装束为美,颇为盛行。
绿鬓生得清艳出众,又如露水般天然澄澈,更适合这样装扮,在后苑便为人侧目,也不是没有理由。他是时下最为人推崇的那种美人,一入宫门,声名鹊起,进入颐宁宫后,恭敬低头叩拜太后和皇后时,他甚至能够感觉得到,面上落了无数复杂难言的目光。
羡慕,妒恨,明了,忌惮,评判。
“起来吧。”向太后高居上位,淡淡地说。坐在他身侧的罗皇后默然不语,只微微点头,身旁尚宫便代为说了声平身。
一室意味不明的寂静都被打散,莺莺燕燕们纷纷谢恩,起身,低眉顺目地站在殿内。绿鬓按照规矩抬着头,目光却是向下的,直到皇后轻咳一声,随即便是一阵难以忍耐的连续咳嗽爆发了出来。
他吓了一跳,没想到皇后病得如此厉害还要出席,便忍不住抬眼往上瞄过去。只见罗皇后华服珠冠,戴着两枚金嵌宝戒指的纤细手指死死将一块帕子掩在脸上,咳得喘不上来气。
向太后蹙眉看着他,忽然叹息一声:“倒杯温水来,给皇后压一压罢。”
温水倒了来,罗皇后的咳喘也告一段落,接过黄地缠枝玉兰盏断断续续喝了几口水,又拭去唇上水痕,他放下杯盏,对向太后道:“儿臣失礼,搅扰了新人的好日子了。”
他看上去苍白,荏弱,体虚气短,说句话似乎都费力,面颊虽点了上好的胭脂,可却虚浮在脸上,丝毫看不出好气色,提起好日子这三字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异样,旋即便成了满脸无力的和蔼,倚在宝座上,疲乏地喘息着。
绿鬓不能再看,便垂下眼帘,只暗暗心惊。他只知道皇后病弱,却不知道竟然成了这个样子。就像是风中烛火,摇摇曳曳,明明灭灭,眼看着就要烧起外头那层画上去的美人皮,成了一场火。
一片浮动着种种情绪的沉默中,太后轻声宽慰了皇后几句,尚宫便引着新人拜见坐在上面两位左下首第一位的淑惠君,吴绫。
这一次不用行大礼,众人屈膝行礼,淑惠君端正受了,又叫他们平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绿鬓低垂着头,只看见绫罗绸缎交叠错落,听见静静的呼吸声,感觉到那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无比复杂,片刻后又消失了。
吴绫含着得体的微笑,咽着自己的血泪,表演出一派平和与体面:“臣侍瞧着,个个都是好的,可见太后一片慈心,眼光也很好呢。”
向太后不必管他真心还是假意,倒确实是很满意自己一力主持的这场大选的结果,目光落在八个新人身上:“什么时候能有喜信,便更好了。”
绿鬓眼角余光里,淑惠君落在膝上,捏着一把白玉骨团扇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收紧了,露出青惨惨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