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父的真实身份,其人正是名门藤原氏之后、而今统领着播磨国的那须朝利庶子朝云。
发疯一般地仰慕着母亲却爱而不得的朝云在母亲出宫之际将她强暴了。当时同样只有十几岁的朝云曾向母亲许下承诺,他认为自己马上就会继任家督之位,而后便要使我母亲下嫁予他,还期望母亲生下他的孩子。
然而这承诺实在过于滑稽可笑,任谁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庶子的话。朝云那时根本无力与自己的父亲较量,只能年复一年地等待,直到将朝利熬死。所以他最终当然是食言了,母亲却因为他的荒诞之举被逐出了皇宫。在母亲隐居于民间的十几年间里,身在播磨的朝云也未曾来见过母亲一次——这样最好了,我知道母亲根本不愿见他,也不会嫁给他,更不会为他生下孩子。
名为那须朝云的年轻武士,于母亲而言不过是个不厌其烦地寄来令人困惑的诗笺的强奸犯罢了。
替母亲杀死强奸犯是女儿应为之事,代母亲夺回原本应该属于她的国家也是我的使命。
但是,我如今要为了阿照,去做与统一国家无关的荒唐事了。
入冬以前,刚从秀昭葬礼一事抽身的朝云又要为出云国主后继者的事忙到焦头烂额。秀昭的儿子太过年幼,根本无法撑起京极家,前家督年纪轻轻就丧生,这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只是他们如何去争抢那片领地都与我无关了,我要寻找的仅有能阻挠那须朝云于近期再次开战的办法。正如那道仅能保京都一时安宁的天皇诏书一样,我的所作所为也只能拖延一阵子时间。不过矛头被引向了原本以盟友立场存在的纪伊豪族杂贺众,这些雇佣兵最初就是只认钱财的家伙,所谓在乱世中随波逐流之人,说的便是他们吧。
朝云对我的一面之词深信不疑,他认为杂贺众已被纯信公收买继而倒向幕府方,那些善使火绳枪的杀手又受人所托潜入姬路城下袭击了我和秀昭。所以眼下朝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一举歼灭杂贺雇佣兵团,接着再镇压整个纪伊国。
原先我还会对将无辜之人卷入战争中而愧疚的,此事当然与纪伊国无关,朝云若是大规模派出舰队,一定会波及到纪伊半岛的老百姓,到时难免会造成无数死伤。可越是激烈的战斗越能为我争取时间,我已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设法将阿照从岸和田城中救出来,再将他送去尚且安定的明朝南方,这样她就再也没办法返回本国了。
我的做法或许自私至极,我对平民的生死置若罔闻,还要擅自决定他人今后的命运,一切安排皆是出于我的随心所欲。我何曾考虑过别人呢?从始至终我都在肆意玩弄活生生的人,将一切能利用起来的东西当作棋子,随时拿取、又随意厌弃。因为偶然从母亲口中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我便没有听她的忠告前往甲斐国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而是选择铤而走险联络到朝云这个背信弃义的名门之子,借由那须氏的力量实现自己掌控整个国家的梦想。
之后当我听闻母亲要我找的名为“六郎”的男人已经成为一国之主时,我再度心生一计,认为由此便可尽速将自己的势力渗透到远离播磨的东国,这才选择与淀川六郎父女相认,并自愿协助生父灭掉北条家。
我想,父亲终有一日会得知真相,继而深深厌恶我,这是我应得的报应。恐怕母亲此时也在这个国家的哪个地方看着我犯下诸多过错,内心在期待着我的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