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剩了折眉一个人。

“……”折眉不语，睫有些颤抖，还在茫然怎么被发现的。

说完，他不再看女人仇恨的表情，转说，“你该睡觉了。”

梦生在侧没有张，传折眉脑海的声音字字清晰。

当时在京都城门要不是刚好撞见那个瘸的女乞丐背着人偷偷去当掉那金簪，他应该也认不那蓬垢面的乞丐就是小时候跟他们家对门的小女儿景阮儿，那个小时候总是啃着糕跟着他叫“谢哥哥”的小女孩。

折眉掀起帘，后面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床着蜡烛，二十四五岁的女坐在床上，肚上盖着被，一条断掉的扭曲的放在被外面，因为废了半年没有动弹，肌萎缩的有怪异了。她发散着，甜成熟的脸上带着一丝角向下的讥笑，神幽暗，跟她这小家碧玉的面孔极不符合。

“不要了，累了。”

全都变了——他和景阮儿，和远在几百里外的渡州城，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梦生被江霁辰抱起来走折眉的院，走的时候，依稀听到三两声琴声。

因为太久远，折眉其实已经不怎么记得清这个人了。他被卖到陶氏天时才八岁，这十八年漫长无比，

“人人生来自由自在，只要先生肯舍了京都繁华烟火锦衣玉，我立即能带你去大漠荒原、山断，虽然会受苦，会很寂寞，但我会常常找先生听琴赏月的。不兴了就换个地方换个活法，先生倘若无法从陶氏脱，我愿助一臂之力，不至于轻生寻死。”

她冷笑一声：“可不是累了么，这小丫一来，比安王妃那个老婆能耐的多。”

他的平静惹恼了女人，她开始嘲讽梦生，“是了，她跟我不同，她在嘴上尊重你，尊重你和你的琴——多么人——你自己信吗，谢晚棠？十几岁小女孩拙劣的表演，你信吗，你问问她也愿意为你的琴声一千两吗？”

女人的绣鞋还是他买的，他依稀记得小姑娘时期阮儿很里胡哨的件，买的时候特意挑了芙蓉鞋面，用五的丝线绣成，芙蓉，白蝴蝶。

又来了。

折眉默然走过来扶她坐起，蹲在床边替她穿鞋。

沉寂了许久的帘后面突然传轻细的女声，虽然轻，语调却不友善，充满了恶意的轻蔑，“你怎么不留留她，多挽留她一会，说不定她就抛弃了那个小情郎，转而要来你了。小姑娘不懂事，心，你都被她的哭成那样了，趁再多哄哄，能嫁到贵人家里作禁也未可知。”

生啊。这药我没收了，先生下次如果还想死，何须断毒药，只要找我，我比这毒药痛快的多。”

“我保证荒原上的月亮是京都不能比的，明月在荒原，比在京都上千万倍。”

他扶正古琴用了很久，迟疑着拨了几下琴弦，最终还是收回手，回捡起拖到地上的绸缎叠起放好，踩断了的枯枝放到案上，开始收拾一地的狼藉。

“她来的时候怎么不问你是谁把你的呢？真是让我失望，她能拿的起一夜一千两，竟然不嫌弃你刚从我床上爬下去。对着你透的也能，果然还是小姑娘，挑的只是脸，本不晓得你净与否。”

然而景阮儿反冷静下来，问：“刚刚到一半呢，不要继续了？”

“我说你近来怎么舍得把王妃冷在一边，原来是另有新了。”分不清景阮儿脸上闪动的是嫉妒还是愤恨，恻恻地向他伸手，说，“谢哥哥，帮我穿上鞋，带我去如厕吧。我是该睡了。”

总是这样喜怒无常，把类似的话颠来倒去说在很多个夜晚，哪怕他们俩的命运已经被绑在一起，也不能把这恶意消减分毫。

“那位小年龄又小，腰劲又好，听你那销魂叫声，想必把你服侍的很舒服吧。”

“这不重要，”折眉终于开了，“重要的是她愿意哄我兴。她乐意哄我，不吝啬温言语和钱财，哪怕要我拿命给她玩，我也兴。”

奇异的是，这次折眉竟然很平静，这些话语仿佛清风一般从他边拂过去了，他不再为此痛苦。

尾音带着笑，听起来好像很愉悦。

白蝴蝶是望乡啊。

那双睛正与他对视，像毒蛇盯住了猎，也像老鼠躲在里憎恶着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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