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缪尔委屈：“你不是不我了么？”

沈飞揭了揭，“嗤”的笑了一声，知维桢好茶，钟情古华夏旧瓷，他斜睨了一蒋晗熙。厚如墙的蒋公慢悠悠地啜着酒，但笑不语——还不兴他借献佛么。哎，真想抱抱自己的心肝，偏那心肝小宝贝儿一晚上就没怎么正看过来。蒋晗熙苦笑，果真如沈飞所言，就是个冷心的冤家。

维桢咽下嘴里的茶汤，轻声：“无功不受禄。放在你那里我时常观赏一番就可以了，没必要据为己有的。”

蒋晗熙笑容寡漠：“世事岂能尽如你意？你瞧，就算是我，也有求而不得的东西。别想太多了，人生得意须尽，得过且过罢。”

确实都到了。萨缪尔觉得这大半年来是他一生之中过得最畅怀快意的日。在片场里，连如日中天的男女主角都得避让他几分；艾萨克对谁都不假辞，唯独在他错时只是意思意思地斥责几句，从不曾破大骂；去到哪里都有人捧着敬着，鲜遍地，吐气扬眉。这样华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生活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他希望能一直过下去。萨缪尔长得不错，却自问远没有到倾国倾城的地步，蒋晗熙这样的人，要什么样的人不能够？却对他青有加，有求必应。他被得忘乎所以，不免存了痴念：也许蒋晗熙对他是有一半真心的，才愿意这样纵着他。直到今天见到那个真正一笑倾城的人，记起午夜梦回时蒋晗熙那一声声情难自禁的“zhen　zhen”，才明白自己所依持所迷恋的一切，都是偷来了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打回原形，重新落到尘土中去。

“够了，我是不应该奢求更多的了。”萨缪尔讷讷，仿佛是如释重负，心底却有无法纾解的失落惆怅，像是心脏被谁一把住，有濒临窒息的闷疼。

造型别致的白瓷杯：胎骨细柔致，瓷质致密，胎釉纯白，仿佛浑然一；洁腻，如脂似玉，整晶莹剔透，毫无瑕疵；杯在光线照耀下，可映见指影，边缘雕饰的龙鳞、鹤羽丝毕现。她拿小尾指轻轻一叩，声音清悦悠扬，犹如敲击金属，铿然作响，不禁喃喃：“似定无开片，若白之腻，宛如象牙光，如绢细莹厚……古人诚不欺我。”她心驰神往地问艾萨克，“请问这个是古华夏的德化白瓷么？明代还是清代的？”

艾萨克哈哈一笑：“孩不肯收是他们知礼懂事。我们瞧着自家孩喜什么，挖空心思给他们寻了来，孩们又不是铁石心，见到了心里自然念，往后必定更加听话乖，百般依顺。”

萨缪尔登时若死灰。

沈飞与艾萨克二人你来我往地打着机锋，周围的都是人，恍若未觉地自顾着继续喝酒吃菜，长谈阔论。

蒋晗熙疼地了额角，见萨缪尔面惨淡地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往下，内光灧潋，嘴角颓然下撇，很有几分可怜之态，便徐徐：“小酌怡情，大酌伤，悠着喝。”

沈飞故作无奈地对艾萨克：“你瞧瞧我家这孩，一臭脾气，视钱财如粪土，连我的东西她都不肯收。你说愁人不愁人？”

沈飞睃一无动于衷地默默品茶的维桢，倘若她真肯对自己顺从些，别说一茶，一万他都给她了来，就怕这臭丫是个油盐不的。

蒋晗熙又：“只要你别存了些不必要的痴心妄想，我们还是能再一段时日的。我保证就算我俩分开，你照样能走红，这样还不够么？”

沈飞摸了摸她乌亮的长发，柔声：“那就是专门拍回来给桢桢玩儿的。不然我无缘无故买块没用的泥回家什么。”

维桢羞涩：“您太过奖了。因为沈飞家里有一只明代的德化狻猊耳夔龙纹糯米胎三足香炉，我见这杯与那个风格相似，就多嘴问一句而已。”

艾萨克赞：“这是我收藏的一六个明代德化‘象牙白’红糯米胎牡丹杯。童小果然独慧。”

蒋晗熙淡淡：“你自己说，我许你的哪一件没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