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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导车驶离医院时,天色渐晚,黄昏暧昧过了头,使冰冷的钢铁森林多了几分姿色。正直晚高峰,司机七拐八拐进老城区,试图规避堵车。你倚在车窗边看向窗外的老式联排洋房,满墙葱翠的爬山虎使这里更像被都市荒废的角落。
白色的魔导车越走越慢,你听见司机在前排自言自语地嘀咕,说这条路怎会这样堵。你便抬眼问司机大约会堵多久,司机的解释有些仓促无力:约莫一个多小时后道路才能疏通。
“那我下去走走。”你说,并对一旁保镖勾勾手指,示意她同自己一起下车。她来自南方某个小国,同样沉默寡言,比他还要无趣。她的通用语学得很差,甚至无法做出你想要的回应。
“我上次来这里还是两年前,那时临近他女儿的生日,他来找我请假……”
你一边说一边打量四周,周遭是千篇一律的老式洋房,走入其中就好似走入绿野仙踪的迷宫,你和保镖一前一后地走着。在他辞职后,你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来习惯身后没有盲杖的哒哒声响。
“他很可怜,对吧?他那么爱他的女儿,但在他女儿眼里,他不过是一个瞎眼的累赘,她明知道每一年她父亲都会给她在家里举办生日派对,可那一年她甚至不愿意从学校回家……嗯,要我有这样的父亲我也不会愿意回家,你知道的,那件事闹得很大。”
身后的保镖当然不会知道你所说的那件事具体指的是什么事,她只是又回应出一个“是”,你颇体贴大度地摇头,似乎这样你就不与她计较什么。在不知不觉间,你话变得很多。
你又拐进一条弄堂口,不知哪家传来锅碗瓢盆翻动的炒菜声,飘来一阵饭菜香气,再向前走,又能听见小孩儿断断续续地弹“卡门”,隐约夹杂他抽抽噎噎地哭泣声。你继续向前踱步,越来越深入老城区腹地。
“我那时心情好,去他家帮他一起布置了派对现场。可到了生日当天他女儿也没有回家,他打电话一问,这小丫头和男友在学校过去啦。他一副很失落挫败的样子,我为了安慰他,抓着他要他和我一起切蛋糕。”
“我说:‘你就提前当给我过生日好了’。”
“小姐人美心善。”保镖用她不太标准的通用语吐出一个你早已听腻了的单词。
你在一个路口停下脚步,路牌上也爬满爬山虎,隐约可见其下的“幸福路”,这时你才幡然醒悟,发现自己在错综复杂的老城区迷了路。你漫不经心地走,好似自己真的漫无目的,可到头来你不还是在从千篇一律的老式洋房中找他的家吗?你找他的家做什么?你自始至终不就去过一次他的家?难道那段记忆对你来说有那么深刻?
他说:“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
生日派对当晚,他颓败地坐在餐桌前,身为父亲的挫败使他看上去犹如一条落水狗,以至于他在你身上找寻他女儿的影子。可你哪里愿意做他的女儿?为他布置生日派对也好,在他女儿不在时陪着他也罢,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得到他再毁掉他,他这个瞎了眼的大兵是上好的玩物。
你说:“好啊,你说感谢总要那点实际行动出来吧?”
他说:“此生我愿为小姐当牛做马。”
你说:“被我骑的那种吗?”
他的脸瞬间转向你,塑料餐刀从他手中滑落,在地上弹出清脆声响。他的脸涨成连古铜色的皮肤都无法遮掩的红,墨镜下那对瞎了的眼反复睁开闭合。他从未如此失态过,平时你有什么东西掉落,那东西会在掉在地上之前就被他接住。
他的嘴又张又合,半晌才憋出两个字:“……小姐。”
“你不爱我吗?”
他不语。
“你是爱我的,对吗?”
他并未谈论爱与不爱,只是叹息:“你看我们的年龄……你还是个孩子。”
啊,你想起来了。那是他第一次说这句话。你记得他每一次说这句话的样子,他试图用这一句话划清你与他的界限,强调你和他之间快三十岁的年龄差距,并把你所有对他付出的错误的感情归咎于你不成熟的孩子心性。
可你那时并未想这么多,你只觉恼火,你在帮他布置生日派对时见过他与亡妻的合影,蒙灰的相框中有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影。那时他还很年轻,穿着那时最流行的服饰,眼睛乌黑发亮,精神十足。他的前妻更年轻,依偎在他怀里时更像他的女儿。这个时候他跟你谈你是个孩子,他怎么不对他的亡妻说这句话?如今却在这时说出,是要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正人君子吗?
他见你一时没了后文,便立刻弯下腰,双手在地上摸索,试图找到方才掉落的餐刀。明明那把餐刀就在他的不远处,他的手却始终与那把刀错过。他在此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