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退潮

接通之后，是长长的沉默。

通讯器收音很好，足够她听清楚对面的呼吸。

有点急促，似乎在紧张，蔓进耳中，带起细细的痒。

路元清下意识将通讯器换到另一只手上，主动打破这阵僵硬的沉默：“……怎么了？”

她试图让语气更轻快，对方也顺利地跟着开口：“没事，我只是感觉……”

似乎在思考措辞，路贤清短暂停顿几秒，才继续道：“感觉，你现在可能需要我。”

路元清心底一跳，忍不住原地来回走了两步。

她不说话，那头的声音便继续飘过来：“既然你会接电话，那我大概没有猜错。

“阿元，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路元清张张嘴，想要回答，却先无声地笑了出来。

刚刚在肺腑间凝聚起来的郁气，也随之挥散大半。

重生以来，她习惯了万事谋定而后动，不喜欢未知的冒险。

但这一回的冒险，面对的未知实在太多，依靠上一世信息得出的猜想仍有不成立的地方，又偏偏不得不去。

掌控一切太久，保持冷静自信太久，路元清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这份反感，只下意识将情绪归类成压抑与紧张。

直到听见哥哥这样问，才隐约意识到，潜藏其下的……对失控的恐惧。

路元清突然就不想再管墙壁脏不脏，放松身体，任由肩膀倚靠在墙上，也任由自己软弱几秒，点点头：“……对，现在情况有点棘手。”

她没有详细解释，听筒那边，路贤清同样不追问，笑道：“怎么回事，听起来，怎么和以前你没考好时的语气差不多。”

短短揶揄一句，又很自然地转换成温柔的低语：“阿元，你现在很厉害，能难住你的事情，肯定不一般，就算这样，还是决定要去做吗？”

“……嗯，我必须去。”路元清回应。

路贤清在她耳边叹息般轻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看来会有个很精彩的故事，等你回来之后，再讲给我听吧？”

路元清抬起一只手，捂住胸口。

骨肉之下，心跳清晰可辨。

咚咚，咚咚。

那份不为人知的焦躁随之蓦地消散，她舒展眉眼：“好。”

说完，路元清又补上一句：“……哥，其实，我现在就想见你。”

“我知道。”路贤清回答得毫无迟疑，“先去做你的大事，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的。”

谁都没提这段时间里彼此的疏远，两个人却在此时默契地笑出了声。

磅礴雷雨中漫上的眼泪和痛苦，也在此刻悄无声息地退潮。

心跳依然坚定，震动传递到路元清掌心。

咚咚，咚咚。

同样的血液，正在另一个地方，温暖同样的心脏。

血缘的牵绊永远不可能斩断，两人之间，注定有比别人更深得多的纠葛。

笑过之后，路元清只觉得头脑都更畅快，迅速从疑虑中抓住新的线头：“哥，你再帮我带个话，让思槐哥去找……”

她这边刚结束对话，重新站直身体，于不平便扛着一大堆东西，“叮叮当当”地走回来。

“虽然底下到处都被挖通了，有风，但还是带上这些……更安全。”说着，于不平把那堆氧气罐卸到地上，擦了把汗，朝路元清递过来一个氧气面罩。

“……”她一时无语，推开于不平的手，随意一点，同样的风旋立刻在于不平鼻尖生成。

突如其来的清凉感吓得他瞪大双眼：“这，这是什么？”

路元清扶额：“可以保证呼吸的东西，比那些破铜烂铁好用得多。”

见于不平还想追问，她径直绕过他，走进那个幽深的洞口，用行动堵住他的话头：“行了，别再浪费时间了。”

比起几分钟前，这一次，她的身影要坚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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