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从不觉得自己脾气暴躁,但也从不认为自己如此好哄,然而事实就是他在短短半刻钟内情绪大起大落,全是因为闻朗的举动和言语。
闻朗看着他还是维持薄怒的神情,眼里怒气却消散了,轻笑出声,“怎么这么敏感易怒,该不是有孕了?”和玉涨红着脸反驳“才没有”,声音软绵再装不出气势,便由着闻朗将他转身抱住,展开桌上半合的画卷。
气势恢宏的边关景象在眼前打开,世子妃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万马奔腾、尘沙飞扬,虽不见两兵交战,却仿佛金戈铁马之声遥遥入耳。
“我实在厌极了战事,所以回京后再不提及,然而遗忘当真是一件难事。”闻朗将下巴抵在和玉肩上,平生头一次吐露埋藏在心中多年的往事,“我年少时不愿受家族荫庇,总想着在战场上一展雄图,可是边境却着实与想象中大相径庭。”
“这不在于战事的惨烈与否,而在于很多本不应该存在之事在那里太过理所当然”,闻朗的声音沉重,“无论是徭役,赋税,对待战俘,以及,对待双性的态度,在边境自成一体,与外界隔绝。在那里,男人是珍贵的,女人是珍贵的,而双性——”
世子深深吸了口气,“西南边境的驻军在百年里换了一代又一代,无不默认了这些不成文的守则,将自己视为主宰,在那片土地上为所欲为。我接受不了,所以选择了离开。那时我以为独善其身就够了,可实际上在我无所作为时我就已经成为了卑劣的加害者。直到回京后入朝为仕,我终于决定去改变些什么,但时至今日依旧收效甚微。”
和玉用双手扶住闻朗的脸,“任何变革都不是一朝一夕,你需要等待,我们需要等待。你已经做了你如今能做的,那么一切就总归会有所变化。”
闻朗无奈地笑笑,“我知道,我时常看这幅画其实不是为了敦促自己加快推动变革,更多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同边境那些人一样,将自身意愿强行施加于人。这应当是一件渐进的事情,而非一方意志的独断专行。”
今日谈及的内容完全不在预料之内,和玉一时也不知怎样劝慰闻朗,只能温声道“你做得很好。”
“然而,我没有完全做到”,闻朗摸了摸和玉的头发,“我对待你时就只考虑了我自己的意愿”,他迎着和玉瞪大的眼睛,低声道,“我从爹那里看到你的画像时就决定要娶你,根本没考虑过你愿不愿意,甚至没考虑过我会不会爱你。成亲这件事,你那时大概是不愿意的吧,你——你很怕我,回避我,我那时才意识到我应当尊重你的意愿。对不起。”
“——所以你不和我行房?”世子妃表情莫测,晦暗不明地盯着男人。闻朗没有答话,但显然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