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极的嗓音,医者说,“我叫师弘,这两个字等在下一个地方安顿好的时候,我再教你写,还有你自己的名字。”
师弘…他的心要记住这个叫师弘的人。
神紧紧抱住医者,他空瘪的胸膛之下,萌生了一颗小小的,新生的心。这心在慢慢壮大。
05
医者并不能找到一个安稳的地方去安顿他跟神。
这片被天灾所肆虐的土地上渐渐升起了战火,群雄逐鹿,苦的还是老百姓,沿途的城镇再也不复往日的热闹繁华,只剩下断壁残垣和埋在下面的一具具无辜尸体。
这时候医者庆幸神看不见,看不见遍地尸骸,庆幸他听不到,听不到哀鸿遍野,这样才能无忧无虑捧着花儿,踩到一截骨头时,会错愕地回头望自己,听到自己说那是树根,又开心地往前走。
医者这时却没有跟上神的步子,他蹲在这具无名尸骸前,为其堆起一座坟冢,念往生咒。
他已经做了很多很多次这样的事,为很多很多的人收敛骨骸,若这世道未平,他还须为多少人堆坟立碑。
途径一座山谷,医者已经不能用树根木桩之类的去搪塞神,眼前之景,一副人间炼狱图。
到处都是斩落的头颅手臂,半截尸身垒在另一具残破的身躯上,淅淅沥沥落下一地的脏器,食腐的乌鸦在充满血腥气的上空盘旋,随时会俯身叼去一块皮肉,露出底下累累的白骨。
“师亦你在这边等我,我很快回来。”医者想要独自一人去收敛那一大片的尸体,神却不乐意离开他,即便那边的味道令人作呕,他还是固执地揪着医者的衣摆,亦步亦趋地跟着。
医者查看了一遍,没有活口,像是前几日有场大战,两军对垒,死伤惨重。残缺的尸首旁,绣有尹字的军旗浸泡在浓稠的鲜血中,另一方没有挂旗,却个个有把黑背大刀,散落在地,上面全是干涸的血迹,喉间或后心,刺着一只夺命羽箭。
尸体完整的就地掩埋,尸身不全的,医者就会用义肢补全。神也在帮忙,医者要什么,他就从箱子里拿什么。
神知道医者是在跟尸体打交道,腐烂的臭味盖过了,他喜欢的,从医者身上传来的草药香,他不喜欢,眉间就会有褶皱,精致的脸像个鼓鼓的肉包子,会冒热气,那是他在生的气。
医者为所有埋在地下的人念完完整的一段往生咒,愿他们来世投胎别投在这乱世中,投个好人家,做个富贵闲人,不用身不由己。
待一切做完,医者转头,看到气鼓鼓的一张脸,笑出了声,随后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神的身体。随着他这一路在尸体中穿行,神的身上难免沾上一点不好闻的味道,脏污与血渍也黏在衣服上。
“我们去洗一下吧。”
听到这话,神的眼神亮了一下,明明是看不见的人,却总能把视线盯在医者身上,乖顺地被人牵到溪边,解了衣服,接到溪水里。
医者掬一捧水,轻轻地浇在神头上,拿布巾由头脸往下擦,擦到那双手,从前几日就发现的异常显得越发明显。
这双手快要跟神的身体长到一块去了,摸上去也不再是木料坚硬的质感,而是像凝脂那般的温软光滑,底下的双腿亦然,医者都能感受到神贴上来时,细腻的触感。
神一把就搂住了医者的腰,让他惊跳了一下,手上的布巾被神夺走,往他身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