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来才知，其实那地方的收银员一般都不怎么理人的，客人了咖啡，把咖啡放台上让你自己拿走就完了。那天晚上也是巧了，那小姑娘一边开着机给我咖啡，一边还跟我搭话，说什么，哎呀这么晚了还买咖啡是不是要加班啊，来讨生活真辛苦啊，还说我看起来脸不好，要注意休息，别把搞坏了。

“结果周围看了一圈儿，没见着卖烟的便利店，倒是看见一家星克还亮着灯。我那时候还没喝过星克呢——三十多块钱一杯，真喝不起。想想反正死到临，咱也奢侈一下。结果推门去，里面就一个小姑娘在收拾东西，看样已经下班了。我就站在那没动，晃神了。那小姑娘发现我杵在那，就问我是不是想买咖啡，说她可以把机重新开了给我。

俞威恒说着，又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五万块，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就是半个月的工资，可当年的他就算风餐宿一整年，也攒不下五万块来。

“我刚被扣完工资，项目的锅还在我上，我想着肯定没办法跟老板借钱，就把通讯录都翻遍了，过去的同学、关系好的同事，一个个都问过来。后来发现光打电话没人肯借，得当面见着人才好求人借钱。那两天我为了这事儿坐着公车满城跑，第二天晚上九钟从P区那个金中心来的，那哥们借了我一千块，还非要我在欠条上手印……可能人穷的时候认识的人都穷吧，凑了一圈，总共借来八千五百块。我那时候卡里也只剩一千多了，凑了个整一万块，找了个自动取款机把钱汇过去了，然后就坐在江边那栏杆上给我爸打电话，说了打钱的事儿，又说了项目的事儿，说实在借不来更多了，结果被他一顿骂——说我平时不和领导搞好关系，骂我没本事，骂我平时不存钱，我就算给大老板跪下也得把钱借来。

给扣了。

“后来啊。后来我就低声下气地去求我老板了。”俞威恒又叼着电烟了一，“那老板听我说了我妈的情况，直接借了我五万块，顺又和我聊了聊之前那项目的事儿，发现我是因为和那个秃组长不对付被冤枉的，又看我沟通能力还行，索把我调到另一个项目上面去项目理了……嘿嘿，你说我傻吧？现在想想，真特么傻。”

“结果……咖啡还没拿到手上，我镜片先糊了。那小姑娘把咖啡递给我，我拎着袋就也不回地往外走，跑到个看不见那家星克的角落哭得像条狗。”俞威恒说着，突然又笑了一下：“哭完以后就舍不得死了。去你妈的，谁都别想死老，都给我犊。”

“后来呢？”黎渊禁不住好奇。

“现在想想，人说‘祸不单行’真是有理的。就在我被扣了一个月工资后面那天，我爸打电话过来，说我妈心脏不行了，要个搭桥手术，她还没医保。家里一堆亲戚七拼八凑了五万块，大概还差五万块，要我想办法打钱回去。”

“我那时候……”俞威恒说着说着情绪就上来了，下意识地把电烟往嘴里一送，狠狠了一，“咳……我那时候真就被气疯了。妈的，我特么毕业才半年，公司才三个月，就那破工资，我有天大的本事也攒不下五万块。再说我挣不着钱全怪我吗？要不是当年他俩迷信，找了帮大神的把我那病耽误大半个月，我原来的成绩好歹也是个二本……”俞威恒又了一，“当时就觉得没意思，特别没意思。也就是冲动吧，压抑太久了情绪爆发，就想着老不了，你妈的这的世界，大不了江里一了百了。结果又转过一想，自己兜里还有四十几块零钱，没完可惜的，就想找个地方买包烟，都要死了，起码死得痛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