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探在自己房中翻账簿，却也瞧艰难来，乃暗想：“如今府中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何想个法儿，将这销减了去；或是寻一主意，能教这项多些。”因又寻思：“这庄上的息皆是有人的，我每日坐在家中，定然也无甚么主意，见这‘开源’不得，只有从‘节’上想。”一面自己又取了笔来往纸上勾画，至晚间便向王夫人那里回了；王夫人闻探将这话说了，自想了一想，便对他：“你此话也有理，不若改日问问你宝去；他家的日也长，到底知的多些，瞧瞧有甚么章程。”探闻言应了来，回去自想了一回，便往宝钗下了帖，意明日去看他。

如此说了一番，凤儿方才平了气，邢夫人见他好了，笑：“你还是这们等的脾气，多时才能改。也是当娘的人了，自己不好生保重些儿，气个好歹来怎么是好。”凤儿自觉不好意思，乃笑：“太太时常教导着我才好。”邢夫人笑：“你说得原也在理，只是咱们又不得这些，只好生气罢了。不若将此事丢开，好生看顾自己才是正经；还有你娘家的节礼，还不自己好生过一过？你伯父原是对你极好的，如今虽是嫁了过来，依旧要同娘家联络着，也是个不忘恩的意思。保不齐日后若哥儿也要得你伯父家带挈呢。”凤儿闻言便称是，二人又说了一阵，恰母抱着贾若来了，邢夫人又逗了一回，方令母抱着他同凤儿去了。

宝钗闻是王夫人教他来的，先就明白了其间关窍；不过是如今贾府银钱不凑手，意同薛家借些，只是不好说得，故而先教探来同自己说，名为取经，实则打个前站，日后好开借钱的。因见黛玉也在，只恐王夫人也有向林家借钱的意思，乃对他偷使个，笑：“如今各家都是如此，若想开源，委实难办，皆因各地庄上收成不好，有些亏空，收不上钱粮来；你们府上又人众多，费自然也多，不比我们家同你林家人简单。”探却是不曾料到王夫人这话中意思，闻宝钗此语，乃灵光一闪，笑：“可是醒我了。我们那里原是人冗杂，未免有些‘尾大不掉’；若想

不是咱们同二房争个谁谁弱；却是整个府里都一日不如一日了。有这门心思，不若教琏儿好生寻个路，日后纵没有如今的富贵，好歹度日无虞，再过得几年，若是好生教导，咱们若哥儿又起来了，岂不比二太太那般靠女儿挣前途来得踏实？”

及至明日，探便坐了轿往薛府去，恰黛玉正在那里同宝钗姊妹说话儿，见他来了忙问好，宝钗便让探坐，笑：“三妹妹可是稀客了。昨儿还地下了个帖来，显见的同我们生疏了。”探忙笑：“那里敢生疏，不过是家中事忙罢了。过几日老太太生辰，还要请姨妈同两位大哥哥、宝、林合琴妹妹去吃酒听戏呢。”一时几人坐了，说些闲话。探因觉黛玉亦不是外人，乃笑：“今日林也在这里，更好了。我们太太原教我来向取这家经的，如今倒省得我再往林家去了。”因此便将府中之事说了，又：“我因觉‘开源’不易，‘节’倒使得；往日就觉我们府上有些不像了，多有奢靡浪费之事，乃至今日捉襟见肘；不知们于这事上可有甚么好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