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祝箫意在茶桌前坐下，两规矩地并拢着，像个仪态端庄优雅的淑女，中却泛着澄澈的光，蓄意摆的是将哭未哭的可怜态。

他继续娓娓：“祝长官在华北势单力薄，我也不成为祸国殃民、使你们兵刃相向的千古罪人……所以我必须在周世尧面前演戏，装作只是同你玩玩，装作将你视作一个无关要的情人，打消他的疑虑，

“和你分别的那些天，我每天都期待着你来北平找我，因为这意味着你也同样在意我，”他小小声了气，嘴角轻轻漾开一抹清甜的浅笑，“祝箫意，我喜你……喜到可以不顾周世尧的线，在他底下来，这可是我这辈最大胆的一回。”

“所以，祝长官没给我留多少解释的时间？”杨蕙。

“嗯。”祝箫意用一声低哑磁的音回答他。

说到这里，杨蕙低声呢喃：“至于他究竟对我抱有怎样的情……我难以看透，却知那绝非喜，只怕就连我遭遇险境，他不开一瓶香槟来庆祝就算义气了。”

“……好罢，我从说起，”杨蕙这才收敛了神情，轻声，“三姨太这称呼的由来是真，我没有丝毫瞒骗。但要说我对周世尧的情……哪怕我们一同长大，我对他就连兄弟情也算不上。他掌控着常人难以抗衡的势力，多一个朋友，总归比多一个知知底的敌人，我虽讨厌他喜将凡事都牢牢咬住的奇怪行径，却没有与他断绝往来——甚至得罪他的必要。”

的确，这是件始终使祝箫意到如鲠在的事儿——他们的纠葛起源于一心照不宣的蠢动，情难自制的亲密，以及鬼迷心窍的沦陷，杨蕙对他用药，或许只是为了一夜风，却成了将他的全理智与防线燃烧殆尽的导火索。

杨蕙徐缓的呼声在寂静中轻柔回。

除了衣帽架上搭着的几件衣，旅馆房间内没有半活人居住过的痕迹，中央的欧式床榻上连一丝褶皱都难以寻得。也不知祝箫意回到旅馆后究竟了些什么，杨蕙瞥了一收拾得净净的手提箱，心下一动：“祝长官……是打算今夜就离开吗？”

偏生祝箫意看都不看他一，也不接话，目光反倒笔直望向墙上的挂钟，吐词清晰而冷酷：“杨先生，下一趟火车在一个时辰后起程。”

“所以，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祝箫意密的睫细微颤动，耸的眉骨影下瞳邃寒冽，“杨先生，你最好同我说清楚，不然……倘若你本就只打算同我偷情，同我遮遮掩掩地上床，我也没必要再听下去了。”

“……我的心思，祝长官不该早就清楚了吗？”他的嗓音温柔又缠绵，语调轻盈，活像狐狸试探地将脚掌踏未知浅的雪地中，留下几枚浅浅的梅掌印，“我很喜你，箫意……我至今还从没见过谁能像你这样……让我这般心动。”

“我也不想牵扯上祝长官啊！”杨蕙的语气有些委屈，“可我别无他法，天知周世尧那疯会因为我和你的关系什么事来！”

祝箫意抬看了看他。

“为商人，岂有赔本买卖的理？周世尧忌讳我对人动情，更忌惮我脱离他的掌控，若真只是为了贪图与祝长官一时享乐，因此了周世尧的霉，这样可不划算，”杨蕙苦恼地摇摇，“若我真是戏你，压不会匆忙赶来同你解释这档事，就算祝长官回了哈尔滨，我也会连夜赶去见你，除了太喜你，喜到难以自持，还能有什么理由呢？”

“我想……他有嫉妒我，甚至恨我，因为我们虽从小在一起长大，被抚养成人的方式却截然不同，他总是我们当中被更加严厉苛责的对象，每当他遭受罚时，我却净在学那些文雅的课程，”杨蕙皱眉嘀咕，尾音压得格外小声，“可明明我也被义父教得累死累活……”

这煞神似的俨然是在警告他——不要浪费时间。

“别骗我，杨蕙，”祝箫意低声，粝的嗓音听起来有如野兽磨牙低狺，“你和周世尧分明……那般亲密无间，不像心存芥，倒像是在合伙戏我。”

，“你让我等你，可以，我等你的解释。”

“先前你和周世尧那样亲昵，你现在却要告诉我那都是假的？”祝箫意冷冷，“这是你们俩对彼此虚与委蛇的把戏，为何偏要牵扯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