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步跨车厢门，锃亮的靴踏上月台发稳而沉的闷响。在他脚下，几块被旅客踩的残雪已消了一小半，苍白的雪四散横，带着初冬还算得上温的。

被蒸汽火车撞碎的气在车厢与月台间如般翻涌，将漫天细雪搅得纷。

哪怕心中诧异，祝箫意的却比脑更快反应过来——他抬手一接，眨间将一劈空而来的银残影稳稳地抓了手里。

祝箫意手指微转，剔亮的珠在睫下微微一颤，将这小字读了来：

“……云雨态？”

一黑烟自蒸汽火车前升腾而去，有如老人大时的浊气。随后，这条长龙似的钢铁便轰鸣着缓慢爬行起来，连锁的车随着齿叩击似的响逐渐加速，即将带着这一车旅客，还有本不属于雪国的杨蕙驶向远方。

他转过去，对着仍站在车门前的杨蕙开：

“祝长官，接着——！”

“祝箫意，我在北平等你！”祝箫意看着他的影逐渐消失在视野边缘，却还能听见他被火车外奔腾的气裹挟着送来的声音：“带着它，你就能找到我——！”

那是杨蕙用来束发的银簪。

这是只哨、致又暗藏玄机的小玩意儿，和它的主人一摸一样。银鎏金的凤簪镶珠嵌玉，好不华贵，甚至在簪杆上还篆刻了几个小字。

祝箫意这会儿又冷着脸转过去，摆明了不想理他：“……胡言语。”

的蒸汽徐徐消散，细盐似的雪再度以某曼妙优雅的姿态降落下来。

手拿的？”杨蕙笑，不由自主地想象起祝箫意臊红着脸从他的衣柜里翻这件肚兜的场景，“我可未曾说过自己喜穿姑娘家的裙，依我看，分明是祝长官自己喜吧？”

火车没过多久便要启程，祝箫意亲自将他送了一等车厢，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听见车拉响了即将启动的汽笛声，随后是隆隆的车厢震颤声，在车站内如警笛般刺耳地回着。

有了药膏的帮助，杨狐狸在三四天后又生龙活虎起来。下一趟返京的蒸汽火车也在这时终于回到了哈尔滨，他与祝箫意这段时间的往即将告一段落。

“嘟——！”

“我该走了。”祝箫意。

其实，他还有一句“有缘再见”尚未说，便被火车汽缸内如炮声般震耳聋的气声打断了。

杨蕙离开的那天落了些纷纷扬扬的细雪，暮时发的列车蹲踞在积了一层薄雪的枕木上，如漆黑的龙脊一般沿着月台一节节绵延。

接下来的几日，杨蕙只得在酒店里乖乖养伤，好歹祝箫意不是吃抹净之的负心汉，公务繁忙之余仍会时间前来探望。男人甚至听他的指使买了些涂抹私的药膏来，哪怕这不说，杨蕙却能想象到——在听闻他要买的药之后，那些药房伙计会用怎样惊讶又促狭的目光偷偷打量祝箫意呢？

他遥遥地回望着祝箫意，两只狐狸的尾因为笑意弯得又媚又招摇，雪白的衬衫领在风中绕着白皙的颈簌簌抖动，有如白鸽振动的羽翼。

就在这时，隔着厚的烟云和嘈杂人声，祝箫意听见杨蕙声喊：

祝箫意在原地站立许久，终于垂下帘，去仔细端详手中的银簪。

“杨先生，一路平安。”

“好可惜，我才在这儿待了多久，这就要离开了，”杨蕙也从座椅中站起来，依依不舍似的跟着他走到了车门前，“要是你能和我一同回去该多好？”

祝箫意心知狐狸这是在说情人间不动脑的傻话，面上没有表情，心底却还是柔几分。

心满意足的杨狐狸终于作罢，可他的骨还是的，拣了培罗蒙的西服装换上后仍没有力气下地。后来还是祝箫意把他从床榻上捞起来，一手绕后扶住他的肋下，一手拎着提箱带他走了客房——这个勾肩搭背的姿势在旁人看来当然带着些许狎昵，仿佛一对刚在小巷中偷完情的男女，还在情意绵绵的余韵中相互依偎着喁喁私语。

祝箫意抬起睛，看见杨蕙已经大胆地将半截探了行驶中的火车车厢。狐狸想必刚将簪从发间来，满金发失了束缚，顿时散下来，迎着丝绸般柔的黄昏与风雪飘扬，再被鎏金与铬黄的光线一浸，那千丝万缕如黄金般璀璨的霞光便尽数浇落在他发稍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