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面上依然和气，只有隐约煞气自横飞鬓的剑眉间溢，与杨蕙附耳说：

不过那已经是后话了，等到他们正式在北平的沙龙上见面，已经隔了好几个月。杨蕙将这番前尘旧事与周世尧一说，这个生多疑的男人才从抿的边显一丝笑意，用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有趣，南絮，原来你那一趟游发生了这样有趣的事。”

杨蕙两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瞧，一时间竟看痴了。

他也是在后来才知晓的——哪怕在这样的混之中，祝箫意从来没有想要将他这个绝佳的人质放走，最后是吴副官私自放的人。这其中缘由颇多，祝箫意还因为吴副官私自放人而生了老长一段闷气，要不是念在吴副官与他父母之间的旧情，他恐怕早就拿人剁碎了去喂狼。

“不在这里，”他寒光凛凛的瞳横扫了杨蕙一，那份腾腾杀气几乎要冲破底，“你不要转，我来找。”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祝箫意倏地转过去，几步绕过了横死者的病榻，将墙角堆放的杂猛地一掀——

杨蕙当然乐得轻松。他饶有趣味地举着火把，看着男人将那死状凄惨的尸首用被褥一卷，再忽然从死者的床下拖一只竹笼来——上面的黑布已经掀翻了一角，杨蕙借着跃的火光往竹笼里一望，便看见了几团气息奄奄的旱獭躺在笼中，微弱起伏的肚腹上有黑油膏汪成一片。

“我就说，你打哪儿认识了这样的人，我竟然不知，”他一字一顿，嗓音疏懒，“既然你们早有情，这番接就给你罢。”

除了尸首外，由于消毒药的缺，不少疫毙者的住都必须以火消毒。于是一时间，离失所的居民和举着火把的警兵在街巷间穿梭，人声纷嘈杂，火光熊熊燃起。

周世尧此人控制极，又是只腹中毒的笑面虎。他和杨蕙关系复杂，一面与杨蕙亲密无间，一面在背地里和这狐狸不知锋了几回。他知这番游背后另有隐情，心里又将杨蕙狠记了一笔。

是染病的旱獭，一只死的，两只活的。

后来，祝箫意谴了几个士兵把那竹笼和尸从地下搬来，和那些饿殍、染病暴死的尸首一同抬尸沟里。期间，检疫所的医官接替了他的工作，同样带来了不少疫毙的尸，通通用草席卷了扔尸沟。

杨蕙坐在车内，看见终于忙完的男人被一群警兵护送着，推开慌的人群折返回来。

他顿了顿，又：“最后一个问题，他原是乡间的农，带了一笼土想要去龙江县售，那笼用黑布罩着放在地下室，修女却从未见过笼内的东西，也未曾听过鸣。”

祝箫意微微偏了偏脑袋，皱的眉缓和些许：“所以？”

三是……此人是否带了任何行李。”

男人皱着眉瞪了他一，从齿间挤几个字来：“烧掉。”

男人在车外脱下罩、手还有染着血污的大衣，那张被薄汗洇的、沉又俊朗的脸庞。逆光之中，他也不抬地将被污染的衣掷火急窜的尸沟里，发尾更被的火光浸上一层艳，那漆黑的睫冷淡地低垂着，线条绷的面容如神佛雕塑般肃穆，背后是呼县上空凝聚的硝烟与红的火焰。

“……稀奇，我还没见过会有人把活的这玩意拿去卖，”杨蕙闷着声音说，“东欧人，你作何打算？”

杨蕙从黑龙江回来后，和侄和解，对外一直宣称近几个月的销声匿迹只是外游玩。周世尧虽疑心病发作，却也知晓杨蕙有着九尾狐般溜的本领。他在杨蕙刚失踪时摸了几条线索，后来便也懒得追查了，只是在杨蕙全须全尾地回到北平后不咸不淡地笑：“杨老板真是个大忙人，终于舍得回来了？”

“据修女所说，和此人同行的几人领过救济餐后便离开了，地下室里除了他没再住人，”杨蕙说，“而且，这人几日内表现并无异常，前日突然暴毙，教会这才向上面急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