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在思考之前，他将这个昵称脱而：“东欧人！”

“好啊，不过，南絮，你可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他慢条斯理，喊的是杨蕙的字，“他可不是什么斯文人。我有收到密报，据说那厮是个茹饮血的蛮夷，终日和他养的猛兽厮混，还会拿活人去给那些畜生下酒。他相貌凶恶，浑长，像个野人，里虽然着汉人的血，骨里却早已是北边野蛮俗的，委实不好相。”

音慵懒又优雅，“北边的龙江府来了位生面孔，我前几日收到电报说他也会来这次沙龙。凑巧，我有那么一生意要来谈，可以顺便会会他。”

这样的闲谈一直持续到酉时。冰冷的光被铅灰的厚云遮蔽起来，没过多久便下起了连绵的小雪，而在这场密密匝匝的小雪中，他们终于抵达了沙龙会场。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惊讶，也太过兴奋亢，那男人轻飘飘地掀起来看他。

好熟悉啊。杨蕙想着，不由自主地拽了周世尧的胳膊一把：“走，我们再靠近些。”

“有言说他是俄国那位冬将军的得意门生，刚从俄国回来，一到龙江府就接了黑龙江的新军，”周世尧勾着嘴角笑起来，“虽然可信度不，不过……既然有新面孔现，我们合该去招呼招呼。”

“看来你对他的期望还？跟我说说他，世尧，”杨蕙转过去，对上周世尧微微睁开的、幽漆黑的睛，“既然把我喊了过来，总要让我找乐吧？”

周世尧从鼻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半是笑半是随胡诌：“他最好是个骨，还要足够有趣，能够让我们多啃几天。”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沙发、圆桌和酒柜前，见到杨蕙和周世尧便接二连三地上前来寒暄。周世尧维持着疏懒的笑容和他们谈，偶尔再和几位妙龄女郎谈笑几句——哪怕克死了好几任夫人，他那副英气俊朗的相貌仍然招蜂引蝶。

庄园的大厅里弥漫着脂粉、橄榄与香槟酒的香气，充足的气让室内如仲。

就是这个瞬间，杨蕙看见了男人的正脸。

的确非常惹人瞩目。虽然杨蕙没能看见男人的正脸，却看得到被人群簇拥着的男人——那人一板一地坐在红丝绒短沙发里，被抹着香膏、发髻绾成破浪的小们缠着。从杨蕙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他颇为冷傲地抿着嘴，摆在前的香槟丝毫未动，倒是那长筒靴被雪洗得锃亮，一漆黑的军礼服无比利落凌厉。

周世尧眉间微动，睛里漏一雪亮的光来，忽然咧嘴一笑。

隔着香烟燃烧时缭绕的云雾，男人没有表情的脸庞显现了空茫的状态，好像已经忘记了杨蕙是谁。但没过几秒钟，他又极其缓慢地皱起眉来，锐利的目光扫过杨蕙笑开的狐狸脸和周世尧那张异彩纷呈的俊脸。

“瞧见了吗？”他好不容易空，附在杨蕙耳边说，“喏，靠左边墙的沙发那儿，就是他了。”

没错，那时的周世尧脸上只能用异彩纷呈来形容。

“早就瞧见了，”杨蕙说，“还引人注目的嘛。”

杨蕙饶有趣味地眨眨睛：“哦？你觉得他是个威胁？”

几乎是同时，他到一阵剧烈的、惹起心震颤的悸动——他见过这个男人，一魂，但他从未知这人的名字，因为他从来都用另一个昵称来指代男人。

杨蕙和周世尧一同踏屋内，便有仆从帮他们褪下染着雪的大衣，再往前走，穿过绘着金画的走廊，他们就正式走了这场名云集的沙龙——或或低的谈声与笑声充溢在这个宽敞的房间里，名媛淑女们或者穿着圆的肩与雪白的背的西洋礼服，或者穿着勾勒她们曼妙姿的绣旗袍，还有要么西装革履要么穿着长衫、着圆框镜的绅士们，发梳成当下时髦的、油光可鉴的款式。

他们距离男人仅有几步之遥。正巧这个时候，那男人用瘦削修长的两指夹起一香烟，随后便有几个小大着胆伸皓白纤细的腕，将打火机递到他前。于是，他随意地侧过脸来，睫冷淡地低垂着，近乎透明的茶褐瞳里倒映着一簇簇跃的火光，就着其中一只凑得最近的打火机燃了。

杨蕙听得直皱眉，随后又看见周世尧狭长的瞳似笑非笑地眨了眨，补充：“过会儿见到他，你要是怕得，就躲在我后罢。”

“恐怕不少人也端着与你同样的心思。”杨蕙转了转珠，显现一副伶俐狡猾的狐狸相。

“南絮……”周大军阀眉间蓄着沉沉的情绪，脸上还带着笑，嘴里却发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