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煜临风而立，脑海里残存的醉意一分分散去，渐渐变得清明。他抬起衣袖闻了闻，那上面从厅堂沾染的酒气尚未散尽，在其中时无从觉察，此刻却格外突兀。

陪嫁来的丫鬟仆妇见了他，行礼退。

算账把她的嘴堵住，却也是覆难收。毕竟当时的话已说了去，她跟盛煜非亲非故，并无私，总不可能地跑去跟前解释吧？

而他的新娘正端坐在步床上，贵重凤冠仍在，举扇遮面。

他跟皇帝承诺过，只为破除心，亦随手帮魏家一把。

晚风寒凉，他踏着月朝房疾步而来，宽袖飘动。绕过回廊亭台，瞧见房所在的北朱阁里透窗而的烛光时，才将脚步稍缓。

时序渐近秋分，暮后天气渐凉，蛰虫坯。

魏鸾觉得，哪怕结怨极这话过于夸张，但盛煜对她的印象，怕是不太好的。

那是永穆帝赐婚给他的妻，也是与章皇后纠缠极、情笃厚的公府明珠。

盛煜忍不住想起魏鸾的那张脸。

屋里安静得针落可闻，她双手着扇的细柄，指节微微泛白。

好在他酒量不浅，中间离席数次，倒不至于喝醉。

他于是又站了片刻，才抬步往北朱阁走。

后来魏鸾容貌愈盛，虽有太痴情，尘埃落定之前，仍有胆大包天的男人私下提及。

盛煜角似动了动，而后抬手。

隔着木游廊，能看到阁楼上悬的喜红灯，照亮朱漆彩绘。过了中秋没两日，蟾正明，霜白的月光洒在屋脊，浸漫窗扇。那座雕梁画栋的阁楼，从前唯有仆妇洒扫看守，灯火昏昧，安静冷清，如今却多了个人。

如此忐忑思量，到戌时漏尽，外面总算传来动静。

梁就这样结下了。

盛煜随意摆摆手，推门而，绕过那架绣金屏风，看到里面龙凤对烛烧，两座落地灯架上明烛静照，映得满室亮如白昼。守在门的丫鬟面生，是魏鸾陪嫁而来的。绕过侧间长垂的帐幔，内室的桌上果品茶如旧，灯火稍昏。

盛煜难得席宴席应酬，被素日生死托付的兄弟了不少，加上幼弟盛明修顽劣，招呼着兄弟亲友们番敬酒，耽误到此刻才得以脱。

她宽周骊音时，总说盛煜不是狭隘量小、睚眦必报之人，但盛煜的情究竟如何，其实她心里也没数。如今父亲在玄镜司狱中，她这么个狂言又“徒有其表”的人嫁过来，怕是看不到那位太好的脸。

这回他之所以答应赐婚，必定是因皇帝另有打算。

虽只及笄之年，魏鸾的姿倒已长开，嫁衣在腰间微微收拢，覆住修长的。那缎面质地极佳，烛光映照下泽艳，金丝银线绣成的纹漂亮而不耀目，冠上明珠宝石生辉。

盛煜被追问不过，只说了四个字：徒有其表。

……

这话不知是谁传到了贵女圈中，于是素日与魏鸾不睦的那些人，便暗里夸张渲染，议论说她跟盛煜有极的过节，势不两立。再后来，魏鸾偶尔在宴席上碰见盛煜，两人也都目不斜视，对彼此熟视无睹。

据说有一回，旁人问盛煜对她的看法。

想起扇挪开时，曾令他失神的眉。

临近屋门时，留守此的仆妇齐齐行礼。

盛煜款步上前，在她跟前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