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颤的震响中,店面的橱窗上蓦地呈现出放射状的条条裂纹。
若有飞行摄录仪一直从高空俯拍,那么从表面上看来,这个男孩无疑经历了极其惊险的一劫。只不过他运气太好,直觉够强,逃得及时,再加上跑得够快够久,才巧合地避开了冲击波的范围。
片刻之后,小戈缇坐在一张高脚凳上,双手捧着一只粗犷的马克杯,慢慢饮起了略微烫口的热奶。几缕卷须溜溜达达地自天窗挤进室内,隐秘地潜伏至凳腿之间,并在他悬空的脚下蜷成一团。
窗外雨声雷霆不绝,而爆炸前的记忆却已经蒙上了一层梦境似的迷雾。他脑海中最强烈的印象,只剩下车祸、疼痛、流血,以及……以及什么?
来不及细想,小戈缇立刻检视自身,却只瞧见了衣物上的划痕,根本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模糊。这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若当真伤到那等程度,恐怕他站稳都艰难,又哪有机会死里逃生?
而另一边,好心的店主则在试图联系真理调查部不成后,才发觉自家的留言固话遭到了呼出限制,无奈之下,只好打伞而出。
小戈缇望着那位女士的背影,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出言阻止。但他大约能猜到,就算她找着了附近的邮政电话亭,多半也只会看到待修的标牌。
花店屋顶,蓝紫色的电蛇不时撕裂天穹,狂暴而妖异地映亮了一道纤丽人形。
少年异种不着寸缕地伫立着,经过结界净化的污素雨淌过他的拟态肢体,更烘托出其肤质的晶莹纯净。他安宁且耐心地守候着,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暴雨止歇,又等到旭日初升,晨雾缭绕。
藏在花店内的小家伙早已被接走,当他匆匆跳下凳子时,还不巧地踩中了异种外放的卷须,众人险些就能听见一连串幽怨委屈的呢喃。
值得推敲的是,前来迎接的竟不止一方。他们的背景相似而又不同,分别出自蝎鹫世权的私军支部——“蝎螯”与“鹰焰”。
站在前者背后的那位大人物无疑是金蝎家主,秩序管理局的现任局长,同时也是二代异种亡母的胞弟,温浮图。
后者势力所代表的那个人,则是隐退幕后的“无光使徒”,温司丽有名无实的未婚夫,以及凛冬之夜在双重战场上的死敌,奈哲尔·嘉利。
“赤金名门啊……”
伪装的人形怪物终于穿上常服,沿着户外楼梯逐级而下,“你们对新生代的放养策略,还真是一点也不温柔。小孩子的身心可是非常娇弱的。若不好生护养着,即使他能活到成年,我也没法按原定规则推进游戏了吧?”
他稍顿了一下,浅笑着轻声自语,“玩不成游戏,可就只能进行纯粹的捕猎了!”
当下已是天光大亮,但早在昼夜交替之际,少年异种的拟态人格就完成了必要性的,细腻且真挚的微调。在美好的未来,他会投入一场完整而有趣的游戏。
一切都将如异种所愿。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自从摩翡犯下一个错误,长时间与现实世界割裂后,“时瑟”的存在便逐渐由虚转实。
就像一段失去制约、打破镣铐的禁忌程式,又或是在千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下升维的伪物,他当仁不让地粉碎了虚妄与真实的屏障,狡诈而又自主地化作了本体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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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的指针拨转回现在。无穷无尽的精神维度中,宛然弥散着有若实质、冰冷可怖的狂气。
“那你可以试试看,同源的力量能否压制我。”
摩翡柔淡且森然地说道,他霍然间张开双臂,黑发霎时无风自舞,于典雅高傲中透出难以言述的邪异!
随即,丝丝缕缕的幽影左突右冲地自他体内窜出,顷刻间凝结成一道又一道锁链,为这副形体套上了沉重而混沌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