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喷出一蓬不知成分为何的银雾。等到浇透了反卷如龙爪的花瓣与青碧色的茎干,触须才徐徐收回,殷勤地将花献到了戈缇的面前。
“这下没问题了。”时瑟如是道。
戈缇盯着这条不知怎么竟能看出几分雀跃感的触须,默默地往后一挪,脸上露出了拒绝的表情。
隔了几秒钟,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所乘坐的这艘船,本身即是个足以使人坐立不安的造物。
而那根卷着金色异花的触须,则在半空中摇来晃去地干扰着少年的视线,奈何迟迟得不到回应,看起来略有些尴尬和沮丧。
然而下一刻,它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弹射,将花枝插在戈缇斗篷与胸针的夹缝间。紧接着,又呲溜一下舔了舔他的侧脸,随后轻快无比地缩回到一堆浮雕当中。那湿冷滑腻、古怪肉麻的触感,简直让人头皮都要炸开。
戈缇低头瞅了一眼胸前多出来的花饰,又看了看那堆密密麻麻挤成一团的触须,深刻地意识到这玩意儿能够轻易洞穿血肉之躯。不,在这些诡异的生物组织面前,或许连超强合金都不堪一击。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禁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时瑟,“是你干的吗?”
时瑟仍是一派平和淡然,说:“我没有传达这种命令。生物渡船具备一定程度的智慧,有时确实会做出点指令之外的事,比如和你打招呼。但是没关系,它的本质非常温柔,不会威胁到乘客的安全。”
“……是吗?”戈缇微眯起眼睛,神情不善地凑近船板,试图找出刚刚偷袭他的那根触须。他眼尖地发现了那个罪魁祸首,旋即一抓一握,精准且迅速地把它揪了出来,然后狠狠地拧转着,打了足足五个死结!
如果戈缇的观察力再提升一层,便不会错过时瑟在此刻的可疑之处——他那头柔顺典雅的发丝倏地无风自起,若有静电般笔直飘飞,凝止了整整三秒钟,方才缓缓回落,他的身体则同样僵滞了这么久。
毕竟,他特意分离出了一缕魂丝,以同步链接的形式附着在这艘轻舟上,船体的每一寸构件与活性基质,皆被他那强大又恐怖的意志所覆盖。而惨遭少年蹂躏的那根触须,正是时瑟那缕魂丝的寄居之所。
戈缇犹自在与那根委屈地耷拉在他掌中,想抽走又不敢乱动的触须作斗争,轻舟忽然一个停摆!
“靠岸了。”时瑟低柔悦耳的嗓音中,隐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沙哑。
他的话音刚落,船侧的触须便齐整地伸展开去,仿若蜘蛛结网,顷刻间搭建起一座造型诡诞奇美的渡桥,牢牢地固定在岸边。
时瑟宁定地踏上由银质肉须缠绕而成的渡桥,而后转回身来,伸出一只手。戈缇在轻舟上站起,抬首仰望天空,看了看头顶的阴云与巨大雕像,继而拉上罩帽,将手放在恋人的掌心。
时瑟牵着他踏过闪动着幽昧华光的触须群,一步步登上水岸,朝着自动敞开的大门走去。两人步伐一致,双方影子交叠相融,在走出一段路后,无声无息地被黑暗吞噬。
他们穿过高大的堡垒之门,穿过幽深宽广的长廊,来到一座高远、空阔而又光线明亮的大殿,此后又拐进东侧的一间偏厅。
惩教所的两名持衡者早已肃立于此,沉默而恭敬地等候着。按照惯例,他们将在今日迎接上峰的巡检。
让他们稍有意外的是,这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除了让所有人俯首敬畏的御手阁下,还有一名全身都裹在深色斗篷下的年轻人。
宽大的罩帽遮住了他的容貌,只显露出浮着一抹阳光微笑的唇角,虽然看不清真实面目,却自有一股从容内敛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