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此刻，谢言却低下了昂的颅，他拽了衣袖里的白玉瓶，只觉得自己刚才所看到的那一幕就如同幻梦。

谢言世家，所见的人不知凡几，唯有苏玄清称得上是风光霁月，他品行端正又不失傲骨，面对自己的针对从不愤懑，也不服输，永远面带微笑，从逆境一次次扶摇而上。谢言为何不敬佩他？——这样如浮萍却依旧迎风破浪，并依靠自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人，谢言为什么不去敬佩？

“谢师弟？”

谢言驱使灵舟，到了李家庄附近的山林便收了法，默不作声的跟在苏玄清后面。修士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到了就见到了前来迎接上宗使者的村民。

老者长叹一声说：“小老儿名叫李安生，乃是李家庄村长，刚才让仙长见笑了！”

那原本澄澈通透的眸，一瞬间就变成使人陷落的污浊泥潭。

“上仙莅临，本该扫榻相迎，奈何现在村庄里人心惶惶，还请仙长见谅。”

——他虽然不忿与自己败于苏玄清手下，但事情过了这么久，谢言早已被对方折服，如今也不过撑着一气不肯服，心中却十万个认可了苏玄清。

苏玄清当即上前说：“这位长者还请起来，我等前来就是为了此事，长者不必多礼。在下名为苏玄清，还请唤我玄清便是。”

那老者勉收敛好情绪，领着苏玄清等人村庄内，只看见村庄内萧索，隐约听得到几声哭声。

谢言被摄住了心神，几乎要无法呼。

苏玄清的一声呼唤又把他带回了人间，他再去看，对方又是一副温尔雅的模样了。

谢言总以为苏玄清是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可若是打从一开始对方就没有初心这东西呢？

为首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有些驼背，神状态看上去尚可，只是中一丝疲意。

他说着便是老泪横，长鞠一躬，不能自己。

谢言用抵住上颚，笑：“……无事。”

苏玄清但笑不语，就听李安生略过了那些客话，说起了正事，“李家庄一直以来托得上宗庇护，一直风调雨顺，直到半月前……”

他转过去看苏玄清，却看到对方难得失去笑容的表情，苏玄清沉静地站在那里，那双邃的眸里浮动着世人皆知的清风明月，承载着海晏河清的愿景——然而那似乎又太于表面了，谢言追究底，窥探到了那晦暗无光的可怖恶意，不带一丝友善，没有丝毫希望，让他前所未有地战栗起来。

李家庄是被群山环绕的一个小村庄，依托天宗的庇护生存，平素生产一些低阶灵米上供，若是遇到妖鬼怪便可禀告上宗，求得内门弟手。

就连当时输给了苏玄清，他的腰背依旧得笔直，只是冷哼着转离去。

他的脸逐渐苍白了起来。

“小老儿见过各位上仙，还望上仙救我等命啊！”

苏玄清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瞳中映谢言满大汗的模样，向来矜贵的世家公何时这样失态过？